胡夢北離開古星,朱慕雲覺得心裡空蕩蕩的。胡夢北是他的唯一聯絡人,胡夢北不在古星,意味著組織也不在古星。
胡夢北昨天晚上,一再叮囑朱慕雲,一定要注意安全。而安全最重要前提,就是身份不能暴露。朱慕雲仔細回想,與大澤谷次郎的每一次談話,自己的言行確實很危險。
不能相信任何人,朱慕雲腦海裡總是回響起這句話。在這樣的特殊時期,自己所處的特殊位置,一旦過分的相信別人,也就是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了別人手中。一旦自己暴露,犧牲的,可不止一個人,可能是整個組織。
當然,大澤谷次郎還不知道他的真正的身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朱慕雲絕對不是完全效忠日本。如果這個結論,被張百朋知道,朱慕雲在特務處的處境,會非常不妙。
事已至此,朱慕雲只能汲取教訓,時刻關注大澤谷次郎的動態。他總不能,為了自己的安全,而製裁掉大澤谷次郎吧。
早上,快到警察局時,朱慕雲在街邊的電線杆上,看到粉筆畫的一條斜線。這條斜線呈45度角,畫到底到向上豎起。這樣的線,看上去像是隨意畫的。可最後那一勾,一般人是不會這麽刻意的。
這是鄧湘濤給他發出的信號,今天晚上,兩人必須見面。而且,這個信號,見面的地點,是在古星的法租界。
古星自古就有五省通衢之稱,法國於1896年與清政府簽訂“古星法租界租約”,在古星設立租界,面積約187畝,並於1902年再次展拓界阯。
法國在中國有五個租界,另外四個是:上海、天津、漢口、廣州。古星法租界,是古星的商業和娛樂區。而且,那裡是古星目前的寧靜港灣。在那裡見面,至少不用擔心日本人。
一進警察局,朱慕雲就發現了情況異常。院子裡停著幾輛小車,一看車牌,都是憲兵司令部的車子。到情報科後,所有人員竟然都在。他踱到孫明華的辦公室,一看裡面沒人,問了別人,才知道被叫去開會了。
朱慕雲趁著打開水的機會,想去會議室看一眼,但會議室外面,竟然是日本憲兵站崗。就算他是特務處的人,也被擋了回來。顯然,裡面的人級別很高,很有可能是特高課的課長,或者憲兵隊的分隊長,甚至更高的升官蒞臨警察局了。
領頭的在開會,下面的人不敢隨意外出。朱慕雲拿了份報紙,泡好茶後,悠然自得的品著茶看著報。
眼睛雖然盯著報紙,可朱慕雲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昨天李家廟兵營才發生兵變,今天日本人就過來了,不應該這麽快啊。況且,警察局除了參與戒嚴外,根本沒有靠近李家廟兵營。
難道說,大澤谷次郎露出破綻了?朱慕雲突然一驚。
大澤谷次郎雖然是一位堅定不移的反戰人士,但畢竟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一旦他在傳遞消息的時候,有任何疏漏,就會成為致命的破綻。可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只能乾等著。
朱慕雲在胡思亂想著,突然聽到有人在喊,集合了。他抬頭一看,孫明華已經回來。孫明華和趙文華都參加了會議,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顯然,情報科又領了棘手任務。
“昨天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有一部分叛亂士兵逃出了兵營,還有一部分,過了江。我們情報科的主要任務,協助皇軍找出失散的士兵。”孫明華說。
其實情報科還有一個任務,只不過他沒有當眾說出來。
今天來警察局的,確實是本清正雄。昨天的事情,讓他顏面大失。他沒能控制住事態發展,會讓李家廟兵營嘩變的事情,全國盡知,甚至會傳到東京。 今天早上,國軍的電台,已經發布了這個消息。據說,還有一部分嘩變士兵,已經進入國統區,不日就會抵達重慶。到時候,重慶將召開新聞發布會,給這些士兵一個“申訴”的機會。
特高課要求特務處,盡快破獲軍統潛伏組,將軍統在古星的力量連根拔起。這個任務非常艱巨,只要能破獲幾起軍統的案子,孫明華覺得就能交差了。
接下來,孫明華就開始分任務。情報科的人,與行動隊一起行動,將古星分片,挨家挨戶的搜查,絕對不能有漏網之魚。古星之外的事,特務處沒辦法。但逃竄進市區的士兵,必然要搜出來。
朱慕雲因為對太古街和長塘街很熟悉,這片區域,就由他負責。行動隊那邊,由吳國盛帶一個隊配合。當地,還有賀清和這個巡警幫忙。
朱慕雲到情報科後,這還是第一次真正出任務。雖說乾的還是以前當巡警時的活,但身份不一樣了。現在他是主動領導,而非以前的被動配合。
臨出發時,朱慕雲突然碰到了一個熟人,好長時間沒見的李邦藩。自從醫院分別後,朱慕雲就一直沒見到過他。
“李兄,你這是……?”朱慕雲見李邦藩竟然一身嶄新的警服,腰間配著小手槍,很是意外的說。
“朱慕雲,別沒大沒小,這位是新上任的經濟處李處長。”孫明華出來時,聽到朱慕雲的話,馬上說道。
他也不知道李邦藩是何方神聖,竟然將競爭激烈的經濟處長納入囊中。李邦藩擔任經濟處長,也確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無妨,我與朱君,原本就是朋友。”李邦藩微笑著說。
這個經濟處長,在中國人眼是,是肥得流油的位子。可李邦藩卻看不上,要不是為了給帝國籌集資金,同時監督警察局的這些人員,他才不會來當這個長。
“原來你們是朋友,那我就不打擾你們敘舊了。李處長,以後你經濟處,如果用得上孫某的,請盡管開口。哪怕讓孫某給你當馬前卒,也沒二話。”孫明華奉承著說。
經濟處比特務處強太多了,只要李邦藩點頭,孫明華馬上就會跑過去。只不過,李邦藩很是傲慢,眼睛長在額頭一般,根本就不待見別人。整個警察局,除了局長方本瑜外,連曾山,他都沒放在眼裡。
“李處長,以後還請多多關照。”朱慕雲笑了笑,李邦藩是經濟處長,恐怕會讓很多人失望。
“朱君,你這樣說就見外了。私底下,我們是朋友,只有談工作的時候,才稱呼職務,你看如何?”李邦藩說。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特高課。原本他以為,也會像張百朋那樣,在特高課謀個職。但是,本清正雄卻讓他來警察局。本清正雄對任何人都不相信,特別是中國人。所有有中國人的地方,他都希望能納入監控范圍。
“李兄,我還有點事,晚上將張兄叫上,一起喝一杯,如何?”朱慕雲說。
“當然,這一頓得我請,就在法租界的巴黎飯店。”李邦藩說。
“好。”朱慕雲心裡一驚,他晚上要去法律界,李邦藩就提出晚上在法律界吃飯,這是巧合,還是故意試探自己?
“朱慕雲,我跟你一起走。”孫明華一直在不遠處觀察,李邦藩一走,他馬上跟了上來。
“科長,有事?”朱慕雲問。
“你跟李處長以前認識?”孫明華問。他是情報科長,按說,應該是無所不知才對。可李邦藩此人,他竟然是第一次見面。
“以前見過幾面。”朱慕雲說。
“怪不得。”孫明華一臉羨慕的說,誰能跟李邦藩搞好關系,誰就能發大財。
“科長,經濟處的人事,定下來了沒有?”朱慕雲問,鄧湘濤也跟他交待過,有機會的話,可以打入經濟處。
“怎麽,想去經濟處了?”孫明華似笑非笑的說。
“我在情報科整天無所事事,不如去經濟處碰碰運氣。”朱慕雲笑了笑。
“如果你真去了經濟處,以後可別忘了我。”孫明華說。
“真要有那麽一天,我誰都可能忘,但絕對不會忘記科長啊。”朱慕雲隨手一記馬屁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