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猜測的沒錯,中儲券確實要進古星了。只是,中儲券的推行,阻力很大。至少,在上海是如此。中江實業銀行和中央儲備銀行古星分行是中儲券在古星的發行和推廣機構。
為了避免像上海那樣,遇到商家和百姓的強力抵製,要預先與政保局合作,通過特別手段,迅速推廣中儲券。
推廣中儲券的第一步,就是兌換法幣。現在法幣依然是國內的“法定貨幣”,無論是在華北還是華中,上海還是古星,法幣都能順利流通。可是,南京政府和日本已經意識到,這種局面對他們的統治極為不利。
日本早在古星發生了軍票,現在的各種稅收、日軍的軍費開支,包括朱慕雲的官方薪水,都是以軍用票發放的。
“以後,關、鹽、統稅等稅收,一律只收中儲券,皇軍支出的軍費、日商收購物資的資金,都用中儲券支付等辦法。你的經濟處,收付的各種費用,也必須以中儲券作為唯一貨幣。最遲到今年底,法幣就要退出古星市場,明年初,古星周邊縣市的法幣,將全部退出市場。”李邦藩緩緩的說。
“那軍用票呢?”朱慕雲說,這可是日本控制和掠奪控制區物資和金融的最重要工具,他們怎麽可能舍得放棄呢。
朱慕雲一直喜歡使用硬通貨結算,也是因為很清楚,市面上的這些紙幣,隨時可能貶值。到時候收的再多,也是一張廢紙。
“暫時共存,現在要驅逐的是法幣。中儲券將與法幣按照一比二的匯率兌換,我們的任務,是保證法幣無法在古星立足,市面上的法幣,不再流通使用。”李邦藩說,這件事,僅靠朱慕雲一人是不能完成的,需要政府機關通力合作。
李邦藩之所以特意告訴朱慕雲,只是要告誡他,以後要注意,除非特殊情況,否則再使用金條、銀元、法幣,那就是違法了。
至於軍用票,其實一點影響也沒有。就算軍用票以後退出市場,也只是從台前退到了幕後。甚至,能更好的為日軍服務。
“局座怎麽說,我就怎麽做。”朱慕雲說。
“很快,就要頒布實施《妨害新幣治罪暫行條例》,你身為執法人員,可不能知法犯法。”李邦藩提醒著說。
“那是當然,以後我手裡只有中儲券,不會再有法幣和其他貨幣。身為執法人員,我們不但要帶頭使用中儲券,還要告訴身邊的人,都要使用中儲券。”朱慕雲鄭重其事的說。
從踏入政保局的那一刻起,朱慕雲就已經犯法了。他是軍統的臥底,日軍的死敵。不要說使用對方貨幣的事,更嚴重的事情,朱慕雲不知道幹了多少。甚至,政保局的薑天明、陽金曲、馬興標、賈曉天等等,很多人出了意外,都是朱慕雲一手造成的。
“那就好。”李邦藩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拉開抽屜,拿出幾張紙幣,遞給朱慕雲,說:“這就是中儲券,你看看吧。”
中儲券首批發行的有1元、5元、10元券和1分、5分、1角、2角、5角輔幣券。這些紙幣都是由日本本土的靜岡工場、凸版印刷富士工場等廠家印刷,紙質精良,印刷精美。
“不比法幣差。”朱慕雲隨即拿出身上的法幣對比,為了與法幣抗衡,中儲券在印刷上也下了大本錢。
法幣是在外國的支持下印刷的,無論是技術還是紙張,都還不錯。中儲券是日本印刷的,為了不讓老百姓覺得中儲券不如法幣,從剛開始的印刷上,就下了功夫。至少,比日軍發生的軍用票,感覺要好得多。
而且,這是“中央儲備銀行”發行的,對老百姓而言,看著上面的先總理像,就會有一種親切感。
“當然,這是日本本土印刷的,質量一流。”李邦藩得意的說,大日本的印刷術,比中國不知道要強多少倍。就算中國用的是外國技術和設備,可是中儲券絲毫不比法幣差。
“局座,這是咱們自己印刷的貨幣,以後是不是可以放肆用了?”朱慕雲一臉向往的說,以前南京政府沒有自己的貨幣,市場上充斥著法幣、軍用票、華興券和聯銀券。
而根據地還有一些本地貨幣,各種貨幣大行其道,反倒是名義上的中央政府,沒有自己的貨幣。年初,成立中央儲備銀行後,終於推行中儲券。只是,在上海的時候,中儲券遇到了極大的阻力。
不但面臨百姓的不信任,還有法幣的阻擊,同時還有軍用票、華興券以及聯銀券的競爭。到目前為止,中儲券能流通的區域也只是蕪湖以下,蚌埠以南及杭州以北的長江下遊地區。到現在快八月了,才開始進入古星。
“想什麽好事呢?軍用票也是我們自己印的,能隨便用麽?”李邦藩說。
“既然中儲券與法幣是按一比二回收,那回收後的法幣,是不是可以當作福利發放?”朱慕雲問,法幣名義上來說,是民國的法定貨幣,無論是國統區還是根據地,都必須承認它的合法地位。
因此,就算法幣在古星不能流通,但在古星之外的其他地方還是很好使的。比如說重慶,如果古星的法幣成了廢紙,收集幾箱送給鄧湘濤,絕對是天大的人情。在重慶或者其他國統區,這些都是真正的鈔票,是能買到真金白銀的。
“你覺得可能麽?按照其他地區的方式,這些法幣會拿到國統區或者的根據地使用,大量采購他們的物資,從經濟上拖垮他們。這件事,你也可以參與進來。”李邦藩微笑著說。
中儲券是自己印的,回收來的法幣,當然要廢物利用。法幣收在手裡是廢紙,最好的辦法是換回物資。
“這個主意妙。”朱慕雲讚歎著說,但他心裡卻很警惕,日本人實在太陰險了,這不是變相掠奪根據地的物資,破壞根據地的經濟麽?
“你的任務,是讓那些拿著法幣去購買的物資的商人,能平安出城。他們的物資收購回來後,可以順利進城。”李邦藩叮囑著說,所有的物資,進城的時候,都會經過緝查科的檢查。
像水稻、小麥、棉花、生漆、茶葉、桐油、豬鬃、牛羊皮等都屬於軍用專賣品。在古星,這些物資都只能由日商洋行等合作社專門收購,一旦其他商人買賣,都是要處罰的。朱慕雲的經濟處之所以油水豐厚,就是可以對這些物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沒問題。”朱慕雲高興的說,經濟處經手的貨物越多,他能賺到的利潤也是就越多。
只是,如果這些貨物都是從根據地或者國統區采購來的,他就高興不起來了。日本人這種變相的掠奪,最終受苦的,只會是百姓。比如說根據地的貨物,全部加起來都隻值一百萬法幣,突然之間湧入兩百萬法幣,他們的貨物馬上就貶值一半了。
從李邦藩的辦公室離開後,朱慕雲心情很沉重。可是,他臉上又得表現得喜悅之情,無論是特警第三隊的破獲,還是新的任務,以及即將湧向古星的各類巨量物資,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日軍大肆從根據地采購物資,必然使得根據地的物資缺乏。新四軍是依附於根據地的,如果根據地的物資缺乏了,新四軍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這個情況,必須迅速向家裡匯報。一旦日軍采取這種手段,根據地防不勝防。畢竟,法幣是國統區和根據地的法定貨幣,商人拿著法幣到根據地采購百姓手裡的物資,任何人都沒有理由拒絕。
這是一場經濟戰,可是,卻比正面戰場的戰爭還要重要。然而,朱慕雲苦思冥想,到現在還沒有想到一個有效的解決辦法。
“世友,那是朱處長的車子嗎?”徐世泉與呂世友在中山大道臨街的酒樓吃飯,眼尖的徐世泉突然指著街上的一輛汽車,問對面的呂世友。
“沒錯。”呂世友看清了車牌,以後就要在朱慕雲的手下做事了,記住長官的車牌,是最基本的要求。
“據說局裡很多長官都住在白石路。 ”徐世泉說,他原是特警第三隊的交通,對政保局的情況也有所了解。
只是,白石路的巡警特別多,晚上經常有憲兵巡行,對他們這些特務人員來說,白石路是能不去,就盡量別去。
“要不要去認個門?”呂世友提議。
“當然,以後這可是咱們的長官。以後想要混得好,必須跟他搞好關系。”徐世泉說。
“據說朱慕雲最喜歡的就是金條。”呂世友說,朱慕雲喜歡金條,給下屬發獎勵,動輒就是金條。他在特警第三隊的時候,一般都是發法幣。只有表現得特別好,才會給銀元。至於金條,他還是第一次擁有。
“咱們的金條還沒捂熱呢?”徐世泉說,這幾根金條,是他們安身立命之本,豈能輕易動用?自己可以為朱慕雲肝腦塗地,但到手的金條,肯定不會拿出來。
“你舍得,我還不舍得呢。”呂世友說,他早就想起了這筆錢要怎麽用了,其中並沒有朱慕雲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