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希俠借酒澆愁,在自己的“歡送會”上,他著實喝了不少。要不是還得來憲佐班報到,他希望能喝得酩酊大醉,永遠都不要醒來。今天的遭遇,是他一輩子最大的恥辱。可是,他現在沒有辦法扳回來,只能靠酒精麻醉自己。但他堅信,總有一天,自己會讓嘲弄自己的人,再次仰望自己。
向朱慕雲報到的時候,史希俠腦子裡,確實迷迷糊糊的。可是,被朱慕雲一頓訓斥,他血管內的酒精,一下子變成冷汗,刷刷流了出來,整個人馬上變得格外清醒。
朱慕雲的話,就像一把刀子,一刀刺在他的胸口。他在三處已經混不下去了,總不能到憲佐班,又被朱慕雲踢開吧?現在如果被朱慕雲嫌棄,他恐怕連警察分局的副局長,也撈不上了。
機會對誰都是公平的,政府機關的職位,不可能總在那裡等人。史希俠既無背景,又無後台,現在來憲佐班,其實是他唯一的選擇。
“報告處座,我與程吉路辦交接,耽誤了一點時間。中午兄弟們開了個歡送會,貪杯多喝了幾杯,請處座責罰。”史希俠忙不迭說。以前他與朱慕雲是平級,稱呼朱慕雲最客氣的方式,是用“朱處長”。
兩人關系密切的時候,還稱兄道弟。可現在,朱慕雲板著臉,他就只能恭敬的喊:“處座”。雖然只是一聲稱呼,但讓他有種憋屈的感覺。這才半天的時候,他就受盡了人情冷暖。
都說朱慕雲處事圓滑,就算是對人小物,也是客客氣氣的。史希俠好歹也還是副處長,但朱慕雲一點面子也不給。
“你擔任的是憲佐班的副隊長,可不是我二處的副處長。以後,還是喊我朱隊長比較好。”朱慕雲淡淡的說,他想找史希俠的麻煩,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
史希俠從三處的處長,調到憲佐班當副隊長,朱慕雲自然不能對他客氣。如果史希俠是從其他單位調來的,或許朱慕雲會一團和氣。
“是,朱隊長。”史希俠尷尬的說。
他調到憲佐班,連喊聲朱慕雲“處座”的資格都沒有了。但他現在是朱慕雲的下屬,不管朱慕雲怎麽給臉色,他都必須受著。此時的史希俠,就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低垂著頭。
“在單位,咱們是上下級,畢竟這麽多人都看著呢。但下了班,還是朋友,你來憲佐班,也不用太拘束,今天晚上給你接風。”朱慕雲突然語氣一轉,微笑著說。
軟硬兼施,這可是當初孫明華教他的。他之一開始就給史希俠一個下馬威,就是不希望史希俠到了憲佐班後,還以為可以跟從前一樣。況且,他對史希俠,也確實很有意見。借機訓斥一頓,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史希俠的悟性再高些,他根本走不到這一步。在三處的時候,史希俠都不能改變,朱慕雲不會奢望他,到憲佐班後,反而會覺醒。
“多謝朱隊長。”史希俠恭敬的說,他覺得自己快不認識朱慕雲了,突然一陣狂風暴雨,突然又和顏悅色,讓他無所適從。朱慕雲的變化莫測,讓他確實心生敬畏。
雖然朱慕雲說晚上要給他接風,但史希俠卻不敢當真。他在三處當處長的時候,朱慕雲對他的行為已經很是不滿,現在到了憲佐班,還希望朱慕雲對自己另眼相看?
史希俠很清楚,到了憲佐班,以後要夾著尾巴做人。只有乾出成績,才能贏得武尚天的看重。只有破了大案,李邦藩才會後悔,讓他來憲佐班,實在是屈才。
“你的工作,主要是與其他部門聯絡。這一點,就不用我多說了吧。另外,三科的那幫人,你要管好。我不要求他們建功立業,只要不給我惹事生非就行。”朱慕雲正色的說。
“請隊長放心,三科絕對不會給您添麻煩。”史希俠說。他雖是副隊長,可實際上,就是三科的科長。只是掛著副隊長的名義,讓他能領一份相對來說,多一點的薪水罷了。
朱慕雲自然不會替史希俠接風,他只是交待張光照,晚上給兄弟們加個菜,就算歡迎史希俠了。對此,史希俠也沒有意見,就算他想有意見,還能怎麽樣呢。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
朱慕雲的態度,讓憲佐班的人,很快就知道,應該如何對待史希俠。至少,張光照晚上就沒有留下來吃飯。諸峰和周志堅,也很識趣,把一科和二科的人都叫出去,在外面打牙祭。
史希俠原本心情就很差,再受到這樣的待遇,晚上又喝得酩酊大醉。此次,沒人再管他了。但是,到半夜的時候,史希俠醒來了,他突然想起,自己睡覺的地方沒有著落。
以前史希俠一直住六水洲,他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晚上還可以在六水洲過夜。可到碼頭後,負責渡船的警衛告訴他,沒有特別情況,任何人不能進入六水洲。現在已經是半夜,當然不會為了史希俠而出船。
無奈之下,他隻好給程吉路打電話。這個時候,他當然是找不到人的。無奈之下,他只能回去。有家不能回,史希俠顯得特別的落魄。史希俠知道,很多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話。當武尚天找自己談話的時候,應該選擇離開三處的。
如果他不在三處,或許在下屬面前,還能有幾分面子。可他的身份與程吉路對調後,所有人再看他,都是一臉的鄙夷。就連曾經的下屬,也沒人拿正眼瞧他。現在想想,朱慕雲對他的態度還算好的。
史希俠很清楚,想要拿回失去的這一切,最好的辦法,是拿出成績。什麽樣的成績?他的長處當然是。也只有辦幾個的大案,他才能翻身。
朱慕雲晚上準時與組織聯系,如果只收報而不發報,不管接收多長時間,他都都用為安全擔心。日軍的電監科再強大,也只能偵測到發報機的信號。如果收報的話,甚至用普通收音機都能改裝成收報機。
將自己掌握的情報,迅速發出去後,朱慕雲安心的等著組織的回電。對朱慕雲匯報的情況,邊保的回復很快。組織上已經意識到國民黨頑固派,亡我之心不死,家裡已經注意到,鄂東國民黨部蠢蠢欲動。
同時,還告訴朱慕雲,胡夢北即將回到古星配合他的工作。胡夢北將帶來新的密碼本,以後與組織的電報聯絡,依然由胡夢北負責。為了朱慕雲的安全,這是他們最後一次電報聯系。
收到這個消息,朱慕雲很是欣慰。胡夢北終於要回來了,他的心也放到肚子裡了。撞下耳機後,他撫摸著電台,心想,剛認識的朋友,又要分開啦。
朱慕雲無論是發報還是收報,都不用電報稿。按照電訊專業人員的術語,他這叫壓碼。所謂壓碼,就是收到的電報,先記在腦子裡,再迅速寫到紙上。一般人能壓幾個,或者幾十個,而朱慕雲的記憶力非常好。密碼本他全部記在腦子裡,根本不存在壓碼,收到電報後,直接就譯了出來。
當然,這也是胡夢北的密碼本比較簡單,如果換成一本厚書,他還是需要去譯碼的。但是,收到的電報碼,依然無需抄錄。只需要翻看密碼本,很快就能知道內容。
朱慕雲覺得,以後甚至可以在家裡放一台收報機。只要自己熟記密碼本,接收上級指示,完全可以通過偽裝的收報機進行。當然,胡夢北回來後,朱慕雲也無需直接與組織聯絡。就算收報機隱蔽得再好,也有可能暴露。畢竟,家裡還有一個精通電訊的於心玉呢。
將電台用油布仔細包好,放回原處後,朱慕雲才離開。他相信,不用幾天,自己就能在巷子口看到胡夢北留下的暗號。胡夢北受了傷,還是在戰場上受的傷,朱慕雲雖然關心,但他更想知道,真正的戰場是怎麽樣的。
然而,接連幾天,朱慕雲都沒看到胡夢北給自己留的記號。是胡夢北傷勢還沒恢復?還是路上耽擱了?抑或是……,朱慕雲不敢想像。
可是,碰到問題,首先就要作最壞的打算,這是一名優秀潛伏人員的基本素質。好運氣當然會有,但上天不會總眷顧某一個人。總有隨時做好最壞打算的人,才能沉著應付所有的情況。
朱慕雲估計,收到組織的電報,最遲不過三天,胡夢北就應該出現在古星。他之前讓三公子派人去雨坪中學打聽過,胡夢北請了一個月的假。如果胡夢北再不來,他的假期就要結束了。
朱慕雲很想給家裡發封電報確認,可是上次的電報,是最後一封電報。家裡為了安全起見,特意換了密碼本。朱慕雲每使用一次電台,就多一分危險。
幸好,在第五天的時候,朱慕雲終於看到了胡夢北標出的記號。這讓他心裡的石頭落了地,幾乎就在見到標記的那一刻,朱慕雲馬上去了地下室。剛到沒多久,胡夢北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