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心玉很是鬱悶,但是,她又不能把話題,總往這上面引。畢竟朱慕雲也是政保局的人,多少也受過一些訓練。如果讓他察覺,自己別有用心,那就不太好了。鄧湘濤多次叮囑她,住在朱慕雲家裡,獲取情報是次要的,身份不暴露,才是重之又重。
況且,玉梅也在旁邊,朱慕雲遲鈍聽不出來,玉梅可未必呢。女人是很敏感的,她的一句無心之話,朱慕雲聽在耳裡,左耳進右耳出了。但玉梅如果聽到,或許就會有其他想法。所以,於心玉就算再急,也不能表露出來。
“玉梅,家裡不是有牛排麽?你給我準備兩份,我要拿給別人。”朱慕雲出門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他答應過陳秉南,今天要給他牛排的。
事情雖然小,但朱慕雲能記在心裡,想必陳秉南拿到牛排後,又會被感動一把。作為原中統的譯電員,現在三處的電訊科長,三處的重要情報,幾乎都要從陳秉南那裡過。武尚天到古星後,依然要與上海保持聯系,靠的,就是三處的電台。
武尚天在政保局,只是副局長,他這個外來戶,面對李邦藩和曾山時,實在有心無力。李邦藩與特高課的關系較好,但他跟特工總部的關系更近啊。真要是碰到什麽事,特工總部發來電報,李邦藩也不得不執行。
“是。”玉梅點了點頭,馬上去給朱慕雲準備。這些牛排,還是她特意去法租界,專門為於心玉買來的。雖然她的技巧還一般,但昨天晚上,於心玉也是吃了整整一塊呢。
“今天,你不會再去跟人喝酒了吧?”於心玉陪著朱慕雲走到車旁,問。
“應該不會。昨天晚上,主要是為了談工作。”朱慕雲微笑著說。於心玉現在的樣子,象極了自己的戀人。可惜,她的目的,不是為了送自己出門,而是想爭取最後的機會,套取有用的情報。
“工作不應該是白天談的麽?晚上是私人時間,應該早點回來。”於心玉佯裝不解的說。
“我們談的是抓抗日分子的事,不方便在辦公室談。”朱慕雲隨口說道。
“哪有那麽多抗日分子抓?”於心玉心裡一喜,但臉上故意嗤之以鼻的說。
“我跟你講,抗日分子無處不在,就連政保局,也發現過抗日分子。”朱慕雲說。
玉梅正拿著牛排出來,聽到朱慕雲最後一句話,身子一下子停住了。政保局發現了抗日分子?昨天晚上,朱慕雲跟小野次郎談的話,一定跟政保局的抗日分子有關。這個情報很重要,得馬上向武尚天匯報。
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漏聽了一個字。朱慕雲隻說政保局發現過抗日分子,並沒有說,政保局現在就有抗日分子。
“那是以前,不是都抓住了麽。”於心玉不以為意的說。
“以前他們能潛伏進來,現在就進不來了?我跟你講,最近進入政保局的人當中,很有可能就藏有抗日分子。這些人大搞破壞活動,嚴重影響了社會安寧。”朱慕雲正色的說。
如果他用肯定的語氣,說政保局新進的人員當中,潛入了抗日分子的話,那就是嚴重的泄密。可是,他現在只是推斷。當然,這也包含了很重要的信息,但就算被人知道,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就算有抗日分子,跟你又有什麽關系?”於心玉故意生氣的說。
“我還兼著二處處長呢,當然要查抗日分子。說不定,以後還要到法租界來查。”朱慕雲意味深長的說。
玉梅站在一旁,仔細的聽著朱慕雲的話,生怕漏聽了一個字。剛才,她就聽錯了。朱慕雲說“政保局有過抗日分子”,她就聽成了,“政保局有了抗日分子”。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意思卻天壤之別。
從朱慕雲的話中,她聽到了幾個很重要的情報:最近進入政保局的人當中,可能有抗日分子;二處將進入法租界搜捕抗日分子。
政保局最近新進了什麽人?中統的人、武尚天的人,這些人都在三處。他們曾經是中統,一直都是積極抗日,突然之間被收編,怎麽可能一下子就全改變了心意?
當然,玉梅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名堅定的新政府成員。她是政保局的人了,對抗日分子將給予堅決打擊。如果讓她發現有抗日分子,一定嚴懲不貸。哪怕就是曾經的中統同事,也毫不手軟。
“你要喜歡查,到家裡來查都可以,我去趟法租界。”於心玉說,她畢竟在德意志洋行待過,對他們的人員比較熟悉。
玉梅聽到於心玉的話,卻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於心玉雖然只是無心之說,但如果朱慕雲,真的派人調查自己,那麻煩就大了。剛到朱家的時候,朱慕雲就問了她的詳細情況,還帶她去照了相。這說明,朱慕雲對她還是不那麽放心的。
還有史希俠,他上次來家裡,差點就說破了自己的身份。幸好朱慕雲沒有注意,而史希俠之後,也沒再提起此事。她希望,三處的人,盡量少來朱家。否則的話,說不定哪天,自己的身份就被人識破了。
“我送你去洋行。”朱慕雲說,自從於心玉搬到白石路後,他就讓三公子,將於心玉的司機叫回去了。每天早上送晚上接,這才是恩愛關系嘛。況且,於心玉自己也會開車。真要是碰到緊急情況,坐黃包車也是可以的。
“不用了。”於心玉說,她去法租界,除了與德意志洋行接洽外,還要見鄧湘濤。剛才朱慕雲所說的事情,她也得第一時間,向鄧湘濤匯報。
朱慕雲每天上班,依然是先去鎮南五金廠。昨天晚上,與小野次郎見面的情況,他也是要向李邦藩匯報的。在李邦藩面前,朱慕雲對自己的公開行為,一向都不隱瞞。他不確定,李邦藩有沒有派人監視自己。但是,他會讓李邦藩,盡量對自己放心。
事實上,朱慕雲的做法,還是卓有成效的。一直以來,他在李邦藩的心目中,都是忠心耿耿的形象。對朱慕雲的監視,李邦藩都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局座,阿二不是我們政保局的人,跟武尚天的關系特殊,所以我想,請特高課調查。如果阿二真有問題,咱們舉報有功。如果沒有問題,武尚天也不會怪罪於二處。”朱慕雲解釋著說。
他私自與小野次郎見面,原本是要提前跟李邦藩匯報的。但這件事,涉及到的是阿二,如果提前匯報,李邦藩反而不好決定。畢竟阿二是武尚天的弟子,一直跟在武尚天身邊。李邦藩知道朱慕雲的想法後,是通知武尚天,還是不通知?
“嗯。”李邦藩應了一句,二處真要是去調查阿二,能不能把人帶回來,還是個未知數呢。阿二有武尚天撐腰,驕橫無比,就算帶回來了,二處也不好審。畢竟,武尚天分管著二處呢,抓他的弟子,豈不是逼著武尚天發飆?
“局座,德國進口的空調已經到了,今天先在我家裝一台,看效果如何。如果好的話,明天就給您家裡和辦公室都裝上。雖然有風扇,可是空氣都是熱的,再多風扇也沒用啊。”朱慕雲看了一眼李邦藩辦公室的風扇,很是不滿的說。
既然李邦藩沒有反對,自然就無需再廢話。阿二的事情,李邦藩只要心裡知道就行了。就算提前匯報,他也不好有具體的指示。
“你看著辦吧。”李邦藩點了點頭,朱慕雲辦事還是細致的。知道天氣越來越熱,就想著給自己裝空調。在古星,能裝空調的地方,實在不多。
“不知道我家什麽時候會裝好,到時候調試好後,請局座蒞臨指導。”朱慕雲奉承的說。
“這有什麽指導不指導的,天氣越來越熱,你得讓人趕緊安裝。”李邦藩說。
“局座,本清課長對法租界設憲兵分隊,有什麽看法?”朱慕雲問。其實,這是他才關心的問題,如果本清正雄不支持, 一切就都是空談。
“他當然是支持的,但這件事,必須法國人點了頭才行。”李邦藩緩緩的說。能把特高課的手,光明正大的伸進法租界,本清正雄自然願意。
可這麽大的事情,法國人肯定會反對。這其中的困難,本清正雄也跟他說起。本清正雄已經向憲兵隊本部提出申請,至於能否批下來,他心裡也沒底。
“在咱們的地盤上,法國人豈敢不點頭?”朱慕雲說。如果這件事,讓他去操作的話,保證法國人乖乖聽話。
“你可不要胡來。”李邦藩提醒著說。
“我又不是情報處,怎麽敢胡來。”朱慕雲什麽時候,都忘不了要譏諷一下張百朋。
“對了,情報處在濟南路的那個監視點,準備撤掉。”李邦藩突然說。
情報處的點,必須得撤掉,而且,也必須通知朱慕雲。一旦情報處的點撤掉,以後宋記茶館那邊,就只能靠宋鵬和二處的那家雜貨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