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朱慕雲拿慶典是看戲,但鄧湘濤和鄧陽春的出現,讓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朱慕雲並不知道,周圍已經是十面埋伏。但他分析,周圍就算沒有埋伏,只要鄧湘濤和鄧陽春動手,也是跑不掉的。
幸好,一直到孟子超講完話,鄧陽春也沒有行動。這讓朱慕雲松了口氣,他希望,直到結束,也沒有任何行動。
本清正雄和薑天明,在孟子超講話之前,就已經離開。他們離開後,門口的日本憲兵,也跟著離開。所有的這一切,都只是給軍統下手,提供機會。
鄧陽春一直冷眼觀察著這一切,他已經將周圍環境全部摸清,想好了撤退的路線。就算行動失敗,他也有五成機會離開。可是,鄧湘濤也到了這裡,並且明確命令,他不能行動。但鄧陽春不甘心,一定要進來看看。
本清正雄和薑天明走後,鄧陽春幾次蠢蠢欲動,但都被旁邊的鄧湘濤製止。要不是提前離開,會惹人注目,鄧湘濤早就帶著他離開了。
驀然,朱慕雲發現,有記者在到處拍照。今天來的記者有十多位,在古星發生的報刊,全部有記者參加。記者拍照天經地義,但如果把目標,對著下面的人群,那就是顧此失彼了。今天的重要人物,都在台上坐著呢。
如果只是偶爾拍一二張,倒也沒什麽。但如果把主要目標,都對準下面的人群,就顯得很異常了。事情反常即為妖,朱慕雲一下子記住了那位記者。他走過去,問了對方的身份,是古星日報的。
這是才創刊三個多月的報刊,是古星市黨部的“機關報”。朱慕雲的辦公桌上,每天就會有一份古星日報。據朱慕雲所知,古星日報背景不簡單。所以,他一聽古星日報,連那記者的名字都沒問。
但他知道,鄧陽春和鄧湘濤,恐怕有麻煩了。這個記者,應該是特意安排的。朱慕雲在旁邊看著,發現他的主要目標,就是拍來觀禮的人。朱慕雲幾乎一下子就斷定,所有來參加慶典的人,都被記者拍了下來。
鄧湘濤和鄧陽春,雖然化了妝,但在專業人員眼中,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化妝,反而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幸好薑天明和本清正雄已經走了,否則的話,他們可能當場就露餡。但就算如此,台上還有個曾山呢。別看曾山整天笑容滿面,可他是個老特務。能在根據地安插自己的眼線,這樣的人豈是能打馬虎眼的?
朱慕雲到樓上的辦公室,登高望遠,看到有幾十輛大車,裝得滿滿當當的,朝著碼頭而去。他清楚,這就是曾山的棉花。
和平時期,棉花不算什麽重要物質。家家都有棉襖棉被,就算一年不買棉花,也不會出什麽事。但在戰爭年代,特別是對條件艱苦的新四軍來說,更是直接關系到戰鬥力的問題。而且,棉花也能紡布,一件棉布衣服,能穿好幾年呢。
所以,棉花的價格,像芝麻開花節節高。一千包棉花,全部脫手的話,不比賣鴉片利潤低。當然,曾山也不敢賣到根據地,只能運到安徽。但就算如此,利潤也非常可觀。
“曾哥,你的貨到了,要不去看看?”朱慕雲原本對這批貨,是本著不聞不問的態度。他跟曾山聊天的時候,也沒有正面說到此事。就算是那張條子,他也是“遺失”在曾山辦公室的呢。
今天,要不是曾山相邀,他也不會給任紀元打招呼。但現在,他反而想讓曾山離開。要不然,鄧陽春和鄧湘濤,未必能走出檢查場的大門。
“到了?走,看看去。”曾山也無聊著呢,聽到朱慕雲的話,眼睛頓時一亮。
曾山被朱慕雲拉走,台上就只剩下李邦藩和經濟處其他三位科長。他們雖然也都是情報人員,但少了一個曾山,鄧湘濤被發現的幾率,就少了幾分。
朱慕雲和曾山回來的時候,慶典已經結束。雖然將所有的保衛力量,全部撤走。可鄧湘濤壓著鄧陽春不讓動手,孟子超自然毫發無損。
“朱老弟,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以後,只要是我能辦得到的事,你盡管開口。”曾山高興的說,所有的棉花,全部進了倉庫,他心裡的石頭,總算落地了。
“曾哥,恐怕我能幫你的次數有限。”朱慕雲看了一眼遠處的孟子超,不無遺憾的說。
“你放心,一科肯定是你的。以後,老哥麻煩你的地方還多著呢。”曾山知道內情,孟子超早晚得去見閻王,就算萬一沒死,也不可能待在緝查科。
緝查科是多大油水的地方?多少人擠破腦袋進來?現在對孟子超進行宣傳,只是一種政治手段。孟子超的職務,配合今天的那份聲明,對納降古星的抵抗力量,是一種極大的誘惑。
“曾哥,你的棉花,在碼頭要存多長時間?”朱慕雲突然問。
“說不好,最多十天半個月吧,得看安徽那邊。”曾山說。
“那我明天再去打個招呼,碼頭那幫人,心眼多得很。”朱慕雲心裡有了底。
“這沒關系,碼頭那幫人,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他們。”曾山擺了擺手,碼頭上混的都是什麽人?不是流氓就是地痞,特務處對付這種人,辦法太多了。都不用他出面,無論是行動隊,還是情報科,隨便擰一個人,就能擺平,遑論他這個處長了。
“那以後碼頭有事,我可報你的名號,曾哥可得罩著我。”朱慕雲馬上說。
“這沒問題。”曾山說,朱慕雲在緝查科,掌控著碼頭上所有的貨,根本不用打自己的名號。順水人情,他自然樂意送。
曾山走後,朱慕雲才發現,貨物檢查場,簡直就是十面埋伏。如果有人動手,不管來的人多少,都是有來無回。見到藏起來的那些行動隊員和自衛軍後,朱慕雲腿都軟了。
朱慕雲從來沒有這麽著急,想快點見到鄧湘濤。只是他與鄧湘濤約好了時間,沒到時間,就算他提前去,也是沒用的。搞不好,還會讓人懷疑。晚上十點半,朱慕雲終於見到了鄧湘濤。
“今天你怎麽還敢進來?”朱慕雲埋怨的說,鄧湘濤是自己在軍統的上級,也是唯一的聯絡人。如果鄧湘濤出了問題,也就意味著他也出了問題。
“如果不進來,陽胖子就要動手了。”鄧湘濤說,回到家裡後,他接連收到重慶兩封電文,讓他抓緊時間,對孟子超動手。
“幸好沒動手。”朱慕雲把檢查場的情況,詳細的介紹了。鄧湘濤聽完,嚇出一身冷汗。幸好沒有動手,否則的話,他跟鄧陽春,都得搭進去。
“李天明,看來確實有問題。”鄧湘濤回想整件事,李天明的嫌疑確實很大。
“不用再‘看來’了,他一定有問題。進憲兵隊的人,能輕易逃出來?還有,孟子超明顯就是個誘餌,他卻不停的催促,由你去暗殺。你是我的老師,這些不用我多說了吧。”朱慕雲說。
“我們的結論再準確,也只是推測。重慶需要的是證據,沒有證據,拿他沒辦法。”鄧湘濤說。
“想要證據簡單,把他舉報了,看他是不是能進去。”朱慕雲說。
“這可不行,如果我們的推斷錯誤呢?”鄧湘濤說。這確實是個一針見血的辦法,但他不能冒這個險。
“今天古星日報,有位叫程吉路的記者,專門負責給下面的人拍照。你和鄧陽春,肯定被拍了照。白天可能沒什麽,但照片洗出來,仔細一分析的話,你們的身份肯定瞞不住。”朱慕雲說。
古星日報的記者,當時朱慕雲並沒有問對方的姓名。但他在登記處轉了一圈,就找到了這個名字。今天古星日報,只有程吉路這麽一個記者來采訪。
“看來他們真做足了準備。”鄧湘濤沉吟著點了點頭。他雖然也相信朱慕雲的判斷,可是他沒辦法說服重慶。
李天明剛剛“虎口脫險”,還被重慶任命為新的諜報組長,並且向重慶建議刺殺孟子超。不能因為孟子超,是特工總部拋出的誘餌,就說李天明是叛變吧?
或許,只能用朱慕雲的辦法。但他與李天明,沒有直接聯系。如果此次刺殺孟子超,沒有成功的話,他的潛伏組,很有可能被李天明領導。
“接下來該怎麽辦?”朱慕雲問,行動是他的弱項,他最多也只能做點支援,或者後勤工作。
“孟子超必須死,李天明的事情,也得查個水落石出。”鄧湘濤堅定的說。
“孟子超必須死,我同意。但李天明的事情,我認為已經水落石出了。”朱慕雲說。
“你怎麽還沒聽明白呢,證據,這很重要。”鄧湘濤說。
“靠我一個人,肯定拿不到證據。”朱慕雲說,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李天明被抓後,他的電台當時沒找到。第二天,找到的時候,只剩下空箱子。請問,李天明的電台是怎麽來的?如果沒有電台,他又是怎麽跟重慶聯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