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鬥之外,不知道是誰起的頭,有一個聲音高喊起來:“大家覺著誰會贏啊?”
以這句話為開端,原本就在竊竊私語的圍觀者們迅速哄吵起來,仿佛炸開的油鍋:支持弗利德的,支持大劍士的,認為靈活的單手劍可以耗死遲鈍的大劍的,認為威力無窮的大劍隻要一擊便能決勝負的……
人群的聲音漸漸高了起來,又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我賭20個銅幣,那個大劍贏定了!”
賭博,一種讓人一旦沾上就總是戒不掉的習慣。投機心裡下,人們總是認為自己會成為小幾率下唯一的獲利者,從而把賭注不停的投進去。
而賭博的一大種類,就是賭鬥。
這種從奴隸製社會流傳下來的野蠻而血腥的行為,至今已經漸漸發展健全,成為了一向廣受軍人和冒險者青睞的賭博方式。一來,勝率很高――有50%呢!二來,有了賭金,上台戰鬥的戰士們便更願意賣命,戰鬥就會變得精彩起來。
就算自己輸了,也可以安慰自己說,這是為了讓比賽更精彩的必要投入。心理上能好受一點。
根據不成文的規定,賭鬥的金額有2成是直接歸屬於戰鬥的勝利者的。同時,戰鬥者也可以給自己下注,不過參戰者隻能壓自己。之前大家不敢下注,是因為擔心兩人中有一個很弱,會被秒殺,經過剛剛的交手,大家馬上明白這兩個人都是少見的好手,好奇心和投機心一起湧了出來。
弗利德聽到外面居然在賭博,心裡大感好奇。他生前是教會的巡禮聖騎士,在世界上到處遊行,經驗和閱歷是有了,可賭博這種“三教九流”的東西,礙於教會的名面可沒有沾過。
若不是現在還在戰鬥,他還真想親自去賭一把呢。
剛剛大劍士的橫掃沒有命中,弗利德迅速一個翻身跳了起來,提劍向著大劍士刺了過去。
那麽沉重的大劍,再加上全力揮動,其慣性已經達到了恐怖的境界,大劍士別說回防了,就連收住大劍都很困難。這就是重型武器的最大弱點:雖然“揮動過程中”一往無前威力無窮,可一旦攻擊落空,想要調整姿勢發動下一擊,也是格外困難的。
弗利德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漆黑的身體仿佛毒蛇一樣迅速滑動,腳下步伐連動,呼吸間已經衝出了七八次碎步,漆黑的身體迅速切近了大劍士的身體,手中生鐵長劍上,粗糙的反射著陽光。
雖然是劣等劍,可依舊比皮甲要強一些,劃上去的話,多少能讓大劍士受點損失。看到大劍士本領如斯,弗利德暫時不去想一擊製勝之類的事情,慢慢積累小的傷害,最後把它轉化為勝利,這種戰法和騎士道可不衝突。
然而,大劍士與大劍為伍,怎麽會不了解這麽簡單的常識呢?一個人最熟悉的就是自己,他怎麽可能明知道大劍有這麽大的缺點,卻不去想方法彌補呢?
一般人攻擊揮空之後,都會選擇停住劍刃,然後反向挑斬,或者是突刺,逼開敵人。而大劍士知道,這些手段根本沒有用。
弗利德太快。
嫻熟的戰士只需要交鋒一次就知道對手的特性,大劍士現在完全理解,弗利德就是全方面都很強,沒有短板的中規中矩的劍士。不,應該說,全方面優秀沒有弱點的劍士。
面對這種人,大劍停下的瞬間,就是分出勝負的時候。
更何況,自己的大劍附加了提高重量的魔法,更不可能隨隨便便停下了。停止它少說要1秒,
蓄力再次揮動則需要2、3秒。加起來4秒的時候,足夠弗利德把劍刃抵住自己的脖子了。 所以,大劍士選擇的完全不同的應對。在明知道自己的橫掃不能奏效之後,他便馬上采取了措施,雙腳並齊,迅速的兩個碎步轉換,大劍士居然沒有選擇停住大劍,而是選擇了順著大劍揮動的驅使繼續轉身!
“哎呀!那可是臭招!”
人群中有人喊了起來,額頭見汗,估計是剛剛壓了大劍士獲勝吧。
他大概懂劍,看大劍士的樣子,應該是要旋轉身體,以“旋風斬”這個戰技來對敵,那是充分利用慣性,把武器在身邊旋轉,仿佛旋風一樣揮舞的戰技,破壞力一流。
誠然對於一般人而言,這個戰技威力很大,暴起的護身劍光也可以逼退近身的敵人,可是,可是這個黑衣的東方人太快了啊!他的速度和敏銳,絕對能在大劍士轉完一圈之前撲過去,大劍士等於自己把最脆弱的後背暴露給敵人了啊!!
現在大家都覺著弗利德是東方人,畢竟隻有東方大陸的人,才是黑發黑瞳。這個顏色在西方極其少見,即使有,也是移民和混血兒。
就在這個人著急自己的錢打了水漂的時候,大劍士的一個動作讓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嗤――
大劍迅速壓低,帶著沉重的慣性,輕而易舉的,仿佛切豆腐一樣沒入青石地板,遠處老板心疼的直吸氣。而大劍士,而借此停住了大劍,趁勢左腿向後反踹!
居然是格鬥技!
武器比肉體強,這是人類的共識。畢竟武器本來就是為了彌補人類的戰鬥力不如野獸而開發的。因此,很多新手都會走入一個誤區,那就是過於依賴自己的武器。
就好像剛剛提過的大劍,新手大劍士往往會在攻擊結束之後,停止大劍的揮舞趨勢,然後再次攻擊。這個過程消耗時間太大,整個過程中處於無防備狀態,簡直是作死。
而嫻熟的大劍士,則清楚的知道,這時候就是利用起自己其他武器的時候了。而這位大劍士選擇的,就是自己的身體――人類與生俱來的武器。
快速向後踹的腳,讓人聯想到馬的後踢,大劍士大膽的露出後背給弗利德,正是其對自己武技信任的表現。
這一腳來勢迅猛,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大劍士的腳精確無誤的踹在弗利德的手腕上,再加上弗利德去勢迅捷,即使看到了他的回踢,也有點收不住腳,握劍的手被他給踢的高高舉了起來!不得已,他弓下膝蓋,強行想用自己的蹲姿來換取手中長劍的攻擊位置回到正確,就在此時大腿吃了一擊。
劇痛順著弗利德的大腿擴散開來。亡靈也是有痛覺的啊,這是弗利德的第一感受。緊隨其後的,就是擴散到整條大腿的疼痛。
大劍士居然在踹飛弗利德的手之後,大腳迅速下落,踹中了他的大腿!本來大劍士就身體強壯,力量巨大,腳上還是鐵靴,咣的一下,一擊沉重的腳踢踹在弗利德大腿上。
以此為基點,他全力落腳,逼得弗利德無法抽腿,同時,龐大的身體向後壓去,原本是弱點的後背,此時卻變成了強悍的攻擊手段!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可見他曾經用這套連續技將多少試圖攻擊他後背的對手葬送掉了。
弗利德原本要用劍攻擊他沒有防備的後背,現在倒好,人家把後背露出來給他,他卻因為劍被踢飛而無法攻擊!
“啊!”
哈特關心則亂,看弗利德處於下風,情不自禁的叫了出來。少年原本明朗如春風的臉上,現在滿是憂心忡忡的愁雲,咬著牙,少年臉上簡直都快變成哭喪臉了。
而這一擊還不算完,大劍士暴喝一聲,粗壯的手臂上鼓起仿佛花崗岩一樣棱角分明的肌肉,全力抽動中,大劍士硬生生把貫入大地止住動勢的大劍給拔了出來!在這之後,利用大劍的長柄,直接穿過肋下向弗利德胸口刺了過去!
要知道,大劍為了平衡重心,尾部是有配重球的。而這把大劍的配重球還特別做成了尖銳的圓錐體,就是為了必要的時候把劍柄當作突刺武器!
不得已,弗利德隻能一邊用劍柄攔住大劍士的反身突刺,一邊全力支撐著身體,不被他沉重的體重壓垮。
所有人都為弗利德捏了一把汗,以那個大劍士的攻擊方式來看,一旦挨上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再加上弗利德身上沒有護甲,這不更危險了嗎!原本為了利用速度而采用了輕裝上陣的策略,結果反而被自己的策略給害了!哎呀哎呀!!
現在戰況僵持住了,弗利德勉強抵抗著大劍士的身體,大劍士全力壓倒自己的身體,兩人暫時都停止了攻防,角力起來。
看熱鬧的人裡,有一些壓了弗利德勝利的人心虛的搓著手,牙齒打顫,向自己信奉的神明祈禱,祈求黑衣劍士千萬別輸。甚至有人開始跟設賭局的人商量,用弗利德身上沒有護甲和趁手武器為理由,看看能不能把自己壓在弗利德身上的錢幣退回來。
“呐, 哈特……”
僵持中,弗利德開口了。
雖然在和大劍士角力,弗利德的聲音中也隻是微微帶了顫抖,聽起來胸有成竹的樣子。
一聽他開口了,所有人的支起耳朵,好奇這個黑衣男人在這危難關頭到底要幹什麽。難道,是要說什麽秘策或者是要拿出什麽製勝的法寶?!大家的好奇心全被勾起來了。
“是!弗利德先生!”
一聽自己被點名,哈特趕緊應聲,激動的心情讓他的聲音擴大了好幾多,下了旁邊的女冒險者一跳。
“幫我個小忙可以麽?”
弗利德勉強轉過頭,眉頭緊皺,眼睛微微眯著,可嘴角卻蕩漾著壓不下去的微笑。
“是!什麽忙都行,您盡管說!”
“那邊的冒險者,我們說好了,五個金幣的吧?把它們交給哈特吧――哈特,去下注!全都……”
說道這裡黑衣劍士故意賣了個關子,帶著迷人的微笑,他刻意停住了自己的話頭。
所有人的心裡都隻有湧現出了一個詞:狡猾!
在他們心裡,弗利德已然變成了一個為了騙賭金而不惜輸掉比賽的,毫無尊嚴的人了。因為參戰者不能壓對方贏,所以才這麽乾的吧!
大家臉上鄙夷的、厭惡的、嘲諷的、甚至還有欽佩的,各種神色表露無遺。那張頗為俊朗的面容,現在也變得面目可憎起來,許多人甚至感覺他身上纏繞了惡魔一樣的漆黑氣息。
弗利德似乎很滿意這個效果,他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哈特,五個金幣下注,全壓我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