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妖高校 ()”
甫一觸碰到鏡面的那些白色霧氣,鄭清就感到一股巨大的、粘稠的力量開始包裹自己。身上的護符幾乎在刹那間便綻放出燦爛的光輝。
他雙手用力,試圖抓住前後兩位同伴。
但蕭笑手心因為冒汗有些濕滑,在進入鏡中通道很短時間內,便從他的手中滑走。男巫猶豫了幾秒鍾,便放棄徒勞伸手的動作,轉身,抱住了身後的女巫。
黑色的貓尾從他的袍下探出,像一條長長的繩索,束在兩人腰間。
女巫輕哼了一聲,發間的貓耳軟軟的趴了下去。
兩個人一同滾進鏡中世界最深遠的地方。
不知滾了多久。
鄭清感覺是一段很長很長的距離,仿佛有一個月,甚至一年那麽久。但又感覺時間很短,短到他甚至沒有經歷一次完整的呼吸,後背便重重的撞在了一處柔軟的草甸間,撞的他差點閉過氣去。
唔。
鄭清悶哼一聲,來不及換氣,就急忙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株枯死的橡木。橡木粗大的樹乾從中間剖開,露出漆黑、空虛的樹心。剖面的邊緣,仿佛被雷電或野火燎過,露出碳化特有的焦黑痕跡。
玄牝之門。
鄭清盯著樹身上拿到裂痕,腦海突兀的冒出這個詞語——這就是那面魔鏡連接幻夢境的通道,男巫在冥冥中感知到了這些信息。
這些信息是那面鏡子與這座世界對客人們的饋贈。
女巫還蜷在他的懷裡。
鄭清收起貓尾,扶著女巫,站起身,環顧四周。
那株枯死的橡木身後,是一片茂盛的、粗壯的年輕橡木,它們的枝葉交錯在一起,構築起一片鬱鬱蔥蔥的景色;而枯死的橡木身前,緊緊一線之隔,卻沒有一株身高超過二十厘米的植物,大片大片蓬松的草葉相互交織,構築起一窠窠蓬松的草甸。
又有肥大的蘑菇,長在橡木腳下,灑落一地淡綠色的磷光。
天邊泛起微光,遠處飄來幾縷小風,鄭清驚訝的發現這裡的風是可以看見的。因為風中繚繞著惱人的、真實不虛的情緒,吹拂在臉上,很容易讓人心境波動。
蔣玉撩起垂落臉頰的發絲,理了理袍子。
然後從口袋裡摸出幾枚青色玉扣,按照固定的節點,丟在四周,構築起一座簡單的守護法陣。玉扣在枯枝、落葉、石頭與蘑菇下面冒出青濛濛的光暈,互相勾連,升起一道屏障。
整個過程中,她或者垂下眼皮,或者看著其他方向,避免與鄭清對視。
“這裡是幻夢境。”
女巫看向身後那些高大的橡木,以及林子裡影影綽綽出現的棕色身影,語氣很輕但很肯定的說道:“……比鏡中世界更遙遠,也更宏大的一座世界。如果我沒有猜錯,這裡應該是幻夢境的迷魅森林。”
鄭清沒有詢問她為什麽知道這裡的具體位置。
也沒有詢問她在剛剛的旅途中有沒有受傷。
兩人很默契的一齊忽略了剛剛那段經歷。
鏡中世界、夢中世界,都是隸屬於幻夢境的一部分,是幻夢境的邊緣角落。這一點在進入魔鏡之前,鄭清就已經知道了。
上一次在先生的關照下,他只在幻夢境的邊緣稍作停留,然後就在朱思的幫助下逃離了這座虛幻與真實交織的世界。
這一次,他主動投身魔鏡上的那條通道。
自然會順著那條通道滑很遠、很遠。
鄭清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系著的紅繩與繩子上那枚早已乾枯、流失所有魔力的迷榖木葉子。
那片葉子一如既往的安靜,沒有一絲反應。
男巫在心底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那頭無面魔藏在幻夢境的哪個角落,也不知道朱思現在是不是還在幻夢境的邊緣。他只能寄希望於小女巫——因為上次離開的時候,朱思告訴他,只要他再次來到這座世界,她就能找到他。
“那裡是哪裡?”年輕公費生伸手指了指遠方。
越過草地的邊緣,隱約可以看到一條山脈的輪廓隱匿在淡薄的霧氣後。山脈前,能看到大片開發完好的農田、銀帶般的小河、翻滾的水車、籬笆、木屋、冒著青煙的煙囪,也能聽得隨風而來的狗吠。
“不知道。”女巫搖搖頭,停了停,反問道:“我們往哪邊走?”
向前,是大片開闊的草地,有人煙,有小河,有山脈。
向後,是茂密的森林,與大片發光的蘑菇。
鄭清看了看身前的草原,以及草原後那片人煙;又看了看身後的茂林, 以及茂林中若隱若現的矮小的棕色身影。
“有一句老話,叫‘望川跑死馬’,”他勇敢的看了女巫一眼,旋即移開視線,聲音不由自主低了幾分:“……雖然我們有甲馬符,但初來乍到,與幻夢境的原住民們接觸,我覺得不是一個安全的選擇。”
“而且在決定往哪邊走之前,我覺得我們應該先把人找齊。”
女巫點點頭,讚同了男巫的判斷。
這讓鄭清多了幾分信心。
“這是封裝好的迷榖木葉子,戴在身上,可以防止我們在幻夢沉淪。”他從灰布袋裡摸出一大堆早已準備好的裝備,一一指點著:
“這是靜心符與清心符,它們像蛇油一樣管用,不論什麽時候,給身上掛幾張,總不會錯的……還有這幾瓶魔藥,我請鄧小劍學長幫忙調製的,原本打算期末考試的時候用,可以幫我們集中注意力,穩固精神。”
看著眼前興致勃勃的男巫,蔣玉咬了咬嘴唇,將手指間掂著的一枚玉佩偷偷塞回腰帶裡,然後笑眯眯的接過了年輕公費生的饋贈。
“你覺得他們離我們有多遠?”她打量著玻璃瓶裡那些打著旋兒的碧綠藥水,順口問道。
“這得問專業人士。”
鄭清眨眨眼,環顧左右,沒有看到那條灰撲撲的身影,於是搖搖頭,喊了一聲:
“毛豆!”
噗。
防護罩外,那些流淌著的五彩的風被一道灰撲撲的身影撞的粉碎。狗子搖著尾巴,興衝衝的看著法陣中的年輕巫師,輕輕柔柔的叫了一嗓子:“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