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辦公室挺涼快呀……清涼符都是學校提供的嗎?”
鄭清摸著胳膊上冒出的一片片雞皮疙瘩,乾笑兩聲,嘴裡的話絲毫沒有過腦子。原本他還想借著這個機會推銷一下自家店裡賣的標準符紙,活躍一下雙方談話的氣氛,但下一秒看到蘇施君的眼神後,男生果斷閉了嘴。
他雖然不太會說話,但卻還有半分眼力勁兒,知道什麽時候該閉嘴。
“你今天來,有事?”蘇施君垂下眼皮,一字一句問道,手中的羽毛筆被拗出一個駭人的弧度。鄭清仿佛聽到了那支筆在尖聲慘叫。
男巫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了,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麽彌補之前的過錯。否則他想求助的事情不僅不會有結果,還會給他帶來新的麻煩。
“波塞冬!”
男巫轉眼便想到了一個新的理由:“波塞冬在學校呆了挺長時間了……之前你說過想讓他報名,旁聽第一大學的課程……我覺得下個學期應該就可以了。”
說罷,鄭清在心底為小狐狸燒了三炷香。
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提前把你塞進教室絕不是我的本意呐——鄭清已經完全可以想象小狐狸在知道自己要上學之後那悲憤與絕望的眼神了。它夢想中的生活就是每天撲撲蝴蝶、抓抓松鼠,可以啃著雞腿,在沒人的地方隨地大小便……而不是抱著課本,坐在教室裡,聽講台上的老巫師講那些令人昏昏欲睡的話。
蘇施君原本冰冷的眼神終於解凍了幾分。
聲音也暖和了一點。
“唔……確實,難得你有了一點良心,還記得尼普頓上學的事情。”談及孩子的教育,月下議會的上議員似乎終於忘卻了片刻前的不快,但談話也難免變得囉嗦了許多:
“你有沒有想好讓她選修什麽課程?如果你不確定,我這兒有族裡發的‘育兒手冊’,裡面提到一周歲靈狐需要進修的學科。”
說著,她從抽屜裡拽出一本小冊子,丟進男巫懷裡。
鄭清手忙腳亂的接過它。
小冊子上還沾染著女巫手上的一點香氣,但這卻激不起男巫心底的一絲漣漪。他茫然的打開封皮,看到扉頁上幾隻顏色各異的小狐狸正在‘幼狐輔導叢書’幾個大字的筆畫間捉迷藏,那些毛茸茸的小尾巴仿佛毛筆的筆頭,掃的那幾個大字直哆嗦。
鄭清草草掃過目錄,依稀看見幾行字,包括‘幼狐捕獵技巧’‘月下氏族社會交往及社會意識的培養’‘規范生活及作息時間’等等。
波塞冬向來是累了就睡,醒了就玩兒,想讓它老老實實按時間表作息,那需要一大遝催眠符或者類似的魔法藥劑吧,鄭清在心底翻了個白眼,表面卻老老實實聽蘇施君的安排:
“……符籙、佔卜、魔文,這三門是必修的,可以學不懂,但是必須學。魔藥對它要求有點困難,可以先選擇前置科目草藥學……最起碼她以後去林子裡亂跑的時候,要知道什麽蘑菇能吃、哪種蟲子能咬。”
“另外,身為青丘一族的狐狸,紋章學與月下禮儀兩門課程她也應該掌握……嗯,魔法哲學對她這個年紀的狐狸來說還比較艱澀,可以過幾年再學。”
鄭清目瞪口呆的看著女巫掏出一個小筆記本,滔滔不絕的給波塞冬安排一整個學年的學習計劃——看得出,女巫對這件事準備非常充分。
相對而言,年輕的公費生剛剛完全是順口一提,他甚至不清楚如果想讓波塞冬旁聽課程,需要向校工委還是教授聯席會議提申請,或者需要提供哪些申請材料、繳納多少費用。
幸運的是,費用情況蘇施君也安排妥當了。
“……學費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青丘公館與九有學院直接聯系,以獎學金的名義資助它。青丘公館對於天資出眾的狐狸一向不吝資助,不會引起別人注意的。”
“還有,你考慮好讓它進哪所學院了嗎?按照它的血統,進阿爾法是最好的。但我們兩個都在九有學院,讓它一隻狸呆在阿爾法堡,總是不太穩妥,我也不好派專人看管它……”
“宥罪獵隊的經理人林果,他就是阿爾法的學生。”鄭清終於有機會提供一點建議,可以展示一下自己的殷勤——最起碼表明一下他曾經思考過這件事:“如果去阿爾法學院,林果可以幫忙照看波塞冬。”
“林果?”蘇施君閉上眼,腦袋微微向後仰了幾秒,片刻後,她重新睜開眼,語氣重新變得嚴厲起來:“阿爾法學院那個十二歲的天才煉金師?他還只是個孩子……甚至沒有蘇芽年紀大!”
林果七八歲就獨自一人生活了,蘇芽那個年紀可能只會拖著尾巴在花園裡捉草精子或者拎著水壺澆花吧,鄭清在心底吐槽了一句,表面卻不得不為自己的選擇分辯一二:
“林果今年已經十三歲了。”
話音剛落,男巫便莫名有了一種感覺——在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李萌附體了。李萌同學就經常對其他人說這種話。
這種感覺讓他臉頰有些發熱。
二維進化實驗室的主人似乎沒有聽到男巫的分辯。
“更重要的是,”蘇施君稍稍加重語氣:“林果同學的寵物剛剛丟了……據我所知,這件事還是你去校工委申報的。 你放心把波塞冬交給他?”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人們很難說服自己把錢交給一個常年虧損的基金經理,同理,鄭清也沒有多少底氣勸蘇施君把波塞冬交給一個弄丟自己寵物的十三歲孩子。
即便在鄭清心底,林果做事向來很認真。
“我們可以……”
鄭清剛剛說完這四個字,眼角的余光猛然瞥見辦公室角落那盆綠蘿後,露出一根毛茸茸的尾巴,旋即,他看見了那張可惡的狗臉,以及它眨巴著的小眼睛。
他的臉色頓時變了。
蘇施君察覺到男巫表情的變化,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只看到一盆綠蘿,在陽光下微微搖晃。
女巫回過頭。
男巫的臉色異常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