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的膽子能有多大?看一看大紅臉就知道了，還是老鼠的時候，面對半塊兒沒人要的饅頭思索再三，猶豫了足足三天，這才小心翼翼的從洞裡爬出來把饅頭拖進洞裡。三天的時間，新鮮的饅頭都變成了饅頭幹了！

所以此刻大紅臉慫也是情有可原的。

已經準備跑路的大紅臉自然不會再留在這裡，既然已經決定不摻和這件事了，那麽還是盡早離開的好，這順天城現在不亞於龍潭虎穴，隨便大街上的一個人沒準都是個元嬰，保不齊還是個大乘。要不是那上古傳承四個字吊著大紅臉，以他的謹慎性子早就跑路了。

只不過，在大紅臉的眼裡，什麽東西都沒有命重要！要是連命都沒了，那要別的東西還有什麽用?

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子，如今又擺了這麽一個局，真是讓人心驚膽戰。大紅臉更怕的是，這小子費勁扒力的弄這些，是不是就為了弄死自己?

想到這裡，大紅臉翻身而起，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身形。弄出的聲音自然驚動了閉目養神的道士，但大紅臉現在可不管這些。

反正大爺要逃命了，你願意跟著就跟著吧！

“你這是幹嘛去?”道士扯著嘴角問。

“我出去溜達溜達！願意跟著你就跟著吧！”大紅臉整理了一下衣服，身為大乘強者，這儀表還是要整理好的！

“當然！我記得這順天城是你的出生地吧?三百多年前你就在這討生活來著，說起來你可是這裡的地頭蛇啊！”道士咧嘴笑著，但是語氣卻是充滿了戲謔。

大紅臉臉色不變，不理會在後面冷嘲熱諷的道士，說道:“那又怎麽樣?你覺得你身為人類很厲害?很自豪?你知道三天不吃飯是什麽感覺麽?你知道被一隻貓按在爪下是什麽感覺麽?你知道爛了十幾天的魚是什麽味道麽?更何況，你到現在拿我一個老鼠無可奈何，真不知道你有什麽自豪的！”

道士呵呵笑，道:“三天不吃飯又怎麽樣?我自從辟谷之後，幾年不吃飯也是家常便飯，被一隻貓壓在爪下是什麽感覺我也知道，我家小貓咪沒事就給我踩背，至於爛了十幾天的魚我還真沒吃過，畢竟咱可不是那種混跡於下水道的老鼠！再其次，你個老鼠妖精修煉了三百多年才成為大乘境界，而我呢，隻用了兩百年！最後，身為人類自豪又怎麽樣?你們這些妖怪修煉有成之後，化形還不是要化作人類形狀?”

大紅臉罕見的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就這樣一路出了客棧，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走在順天城的街道上。他的目光很深邃，不看那世間繁華，反而看向那些沒人注意到的角落，那裡面，生活著不知道多少卑微乞討的生命。

這些弱小的生命為了生存，什麽都吃得下下去，什麽都敢吞咽。為了活下去，他們付出了比人類要多出幾十倍的努力，但卻比人類弱小幾十倍。尤其是在這個時代，連種群的繁衍都不敢太過分，一旦老鼠的數量多了，那些可惡的人類就會找到修士或者武者，還用毒藥，大肆屠殺。

不但是老鼠，還有蟲子，甚至是被遺棄的寵物。

它們全都弱小，為了活著什麽都做的出來。

就這樣，一步一步，大紅臉出了順天城。從客棧到城門，這一段距離中，大紅臉一言不。

那陰暗的巷子深處，有躲藏的貓兒出來覓食，每一次撲擊都按住一隻老鼠，然後一爪子送它們去了天堂。有不知道什麽東西，老鼠們吃了之後，一陣抽搐，失去生命。也有不知道誰放的夾子，把被餌吸引來的老鼠夾住，

任其絕望的哀鳴。站在人類的角度上來看，這一切都沒什麽錯。但是看在大紅臉眼裡，卻像是一刀刀剁在他的心上。

因為弱小，所以更加珍惜生命。

道士剛剛說的話，只是為了嘲諷大紅臉，而大紅臉卻也無話可說。

感歎命運不公?向老天爺祈禱?

老天爺才沒那麽多閑工夫管你的破事！

從踏入修仙到現在，不知不覺已經三百多年過去了……

三百年，自己從一隻老鼠搖身一變，成了大乘境界的妖怪。不再是人人喊打，現在的他，走在哪裡都有底氣。

但是，這三百年裡，自己只為了活著而活著！

如果不是今天又回到了順天城，又看到了那些陰暗巷子裡面的事情。也許，自己都已經忘了三百年前的生活了吧?

道士依舊慢悠悠的晃蕩在大紅臉身後，看似漫不經心，但實際上一身心思全都在大紅臉身上，一旦大紅臉做出什麽舉動，都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出了順天城，又走了一裡多，大紅臉始終沒有動用修為，就這樣一步一步走。直到周圍一片慌量，沒有了人影之後才停下來。

“你還要跟著我麽?這件事我已經不打算參與了！什麽傳承現在都與我無關， 我隻想離開。”大紅臉平靜的說。

道士詫異的看著大紅臉，問:“你不打算爭了?”

“不爭了！”

道士看著大紅臉，緩緩道:“我不信！”

“愛信不信！我現在要回到我的鼠妖洞，建宗立派，自號鼠仙。自此以後，妖族全都可以來拜門，我將開門授徒！”大紅臉看著高高懸掛在天空上的月亮，語氣堅定而緩慢。

“……認真的?”道士也不笑了，看向大紅臉的眼神也變的驚訝了起來。

“認真的！如果這輩子不能成仙，我好歹也要留下點什麽，我可不想籍籍無名的死去，我要改變這世界，哪怕只是一點，哪怕只是讓活在陰暗中的它們活的更好一點！”

道士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這一刻他隻覺得，面前這個老妖怪，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似乎，大紅臉不再是那個畏頭畏尾，毫無節操的大紅臉了。

“走這條路，你要承擔天下正道宗門的壓力，你只是一個大乘，到時候……”道士隻說到了這裡。

接下來的話，大紅臉也知道。

十大宗門和四大聖地不會坐看一個異類的宗門建立起來。他們會打壓，甚至撕破臉皮直接打上門來。

自己只是一個大乘，根本就攔不住。只會宗滅人亡。

但是，那有怎麽樣?

大紅臉眼睛裡面閃過一抹瘋狂，嘿然笑道:“那就來吧！我已經，活的足夠了！”

這一刻，大紅臉身上，出現了一種氣勢，搏命的氣勢。

時隔三百年，再一次的，出現了這樣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