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苑，莫少璃正在看青橙給兩隻小白狐小狐和小狸洗澡，說道:“天氣有些涼了，等下把它們的毛擦幹了後抱到火盆邊烤一烤，不能給感冒了，留心著別烤焦了毛皮……”

她說著，目光落在小狸臉上，看著它轉動著烏溜溜的眼珠賣萌的樣子，心裡忍不住浮起幾許難過。

它是一隻狐，它這樣快樂一定是不知道它的主人已經死了，死在了江南，他以後再也不會來接它，再也不會來看它了。它從此以後就成了一隻孤兒……孤狐了。

莫少璃吸了一口氣，目光從小狸身上轉開，看向窗外。

夏天早已遠走，秋天也即將離去，樹上鬱鬱了半年之久的濃綠，在蕭蕭的秋風中漸漸退去顏色，從枝頭飄搖而下。

蕭索，是深秋的主旋律。

程諾依然毫無音信，沈策身亡的消息卻越傳越確實。

林聰說:“鎮國公府雖然還沒有正式舉辦喪事，府裡卻已經停下所有宴席，下人出來進去也都穿了素服……聽說要不是沈夫人哭得死去活來，一定堅持著要找到沈三爺的屍首才肯舉喪，只怕沈老夫人就要讓送喪給沈三爺建衣冠塚了。”

沈夫人也是可憐，半生隻得一個兒子，卻竟忽然……莫少璃黯然地想著，腦中不知為何影影綽綽地閃過一個念頭:人都說母子連心，時間都過去了這麽久，沈夫人卻仍不肯放棄，莫非……

“姑娘，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雪鳶大呼小叫地從門外急奔進來。

莫少璃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依舊定定地望著窗外，一動也沒有動。

雪鳶看著，聲音就不由低了下來，卻還是忍不住說道:“姑娘，出大事了！”

綠珠看了看莫少璃，悄聲對雪鳶道:“你呀，真是天生的性子改不了！什麽事就大事了?沒看著姑娘心情正不好著呢麽?竟還這麽急躁躁的亂叫亂嚷！若紫萱姐姐在，定然又會給你一巴掌！”

“可是，是真的出大事了呀！”雪鳶辯解。

綠珠瞪了她一眼:“我還不知道你，什麽雞毛蒜皮的事到你口中就都會變成‘大事’！”

雪鳶十分不服氣地瞪了回去:“這回真的是大事！”

兩人正吵得熱鬧，莫少璃目光已緩緩從窗外收回，轉過頭來問:“出什麽事了?”

雪鳶剛才在嘉善堂從劉婆子口中得了驚人消息，一路飛奔跑回來想要告訴姑娘，卻被姑娘的毫無反應迎頭潑了冷水，還又被綠珠無故冤枉了幾句，正憋得難受，聽姑娘問，立即就急急地說了起來。

“奴婢剛才去嘉善堂送糕點時碰到劉婆子，她一看到奴婢就急眉赤眼地給奴婢使眼色，挑眉毛，奴婢好不容易找了個沒人注意的空子湊過去和她說了兩句話，姑娘你猜怎麽著，大事不好！”

她看著挺著急上火的樣子，可是說了一大堆，卻一句也沒有說到重點上，屋裡的幾個人到底也沒聽出來究竟出了什麽大事。

“雪鳶，你伶俐的口齒呢?你說話的條理呢?別鋪墊了，直接說罷！”莫少璃歎了口氣說道。

“姑娘，是這樣，這樣，這樣……”

雪鳶就把王海到莫府來找莫驕，莫驕到嘉善堂和莫老太太關起門密謀的事對莫少璃說了一遍。

“……劉婆子說侯嬤嬤盯得緊，她也不敢往細了聽，隻隱約聽到一句就慌忙走開了，也並不十分確定。她告訴奴婢讓奴婢來稟報姑娘，也是讓姑娘心裡有數，怕萬一是真，姑娘措手不及！”

惠安長公主還在世時，嘉善堂的劉婆子就對莫少璃和惠安長公主十分友好。前世莫少璃住到梨香苑後落入那般境地，

劉婆子都不曾踩過，還又冒險給莫少璃傳遞雪鳶從何府偷聽來的消息。因為記著曾經的點水恩，莫少璃穿越重生回來後，不但給劉婆子銀子讓她給兒子治病，還又從丘廣寒那裡求來良藥，使劉婆子兒子的頑疾得以根除。

為此劉婆子對莫少璃感恩戴德，視同再造，不等莫少璃開口，自發自動地投奔到了鳳儀苑陣營。

這些年她潛伏在嘉善堂裡，為莫少璃做了不少事。

因為昨兒風大，吹斷了樹上的枯枝敗葉，剛才劉婆子正在嘉善堂院子裡看著小丫頭子收拾，就看見大老爺蹙著眉板著臉從院門外匆匆走了進來。

進屋後，他又都把屋裡的下人打發了出來，還讓侯嬤嬤守了門，不準人靠近出入， 關起門和莫老太太說話。

那情形，很是詭異神秘。

劉婆子多年臥底，早已訓練出敏感的五覺，見此景狀，立即感覺出了不同尋常。

她乘著正房門外的侯嬤嬤踮著腳尖，伸著脖子向屋內偷聽的功夫，裝作拾撿枯葉的樣子，就悄悄繞到了正房後窗外，看了看左右無人，躡手躡腳地湊近到窗前。

“……王公公說了，七丫頭進許王府是要做側妃，會寫進皇家玉牒，莫家以後正兒八經就是許王府的姻親了，好處多了去了！……老太太您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大老爺莫驕的聲音從裡面斷續傳來，聽得劉婆子心中一驚。

大老爺這話的意思……竟是要將七姑娘嫁給許王?

她再想到剛才從外院婆子口中聽來的話，心裡就有了猜想。

因為怕侯嬤嬤發覺，劉婆子也不敢在房後窗外多停留，聽了這句後就忙走開了去，順手撿了些枯枝拿在手裡作掩護，從屋後繞回房前。

她正想要找個什麽借口溜出嘉善堂去給七姑娘送信，雪鳶端著一碟子糕點從院門口走了進來。

兩廂瞅機會就把話說了。

雪鳶也聽得驚住，放下糕點就從嘉善堂一路疾奔回了鳳儀苑。

“姑娘，劉婆子還說，她打聽過了，半個時辰前王公公來府裡見了大老爺，大老爺把王公公送走後一路擰著眉毛回了春暉院，在春暉院和大太太叫嚷了幾句後又擰著眉毛去了嘉善堂。奴婢從嘉善堂出來時，大老爺還在屋裡關著門和老太太說話呢，準是又在想法子算計姑娘！”

莫少璃怔怔地聽雪鳶說著，手指緩緩蜷起，心底湧上一陣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