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黃家和范秀才家都是普通人家,又都住在市井之地,街坊鄰居之間根本沒有什麽秘密可言,所以林聰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查了個一清二楚。
莫二太太黃氏有個不學無術,聲名狼藉的侄子叫黃海,黃海看上了同一條胡同裡住著的街坊范秀才的妹妹范小妹,想要娶范小妹過門。
同住一條胡同,范家當然知道黃海臭名昭著,名聲在外,又怎麽會願意女兒嫁他,把女兒往火坑裡推呢?
黃海自己愣著頭去范家求了幾次親,又請媒人上范家門上幾次,范家卻始終不肯松口。
黃老爹雖在禦林苑馬場任職,家裡也有幾門在朝中當官做吏的親戚。但范秀才也有秀才功名在身,黃海輕易也就不敢仗勢強娶,只能一趟一趟到范家門上蘑菇麻纏。
前些年,范母牙關咬得十分緊,每次不管是黃海親自去求,還是黃家媒人上門去說,她都一口拒絕,並不留半點通融回旋之地。
但近來兩次,也不知范母是覺得范家兄妹年齡漸漸大了,還因為別的原因,黃家媒人再去時,她竟略略松了些口,說道:“也不是我家不應他家的親,隻長幼有序,哥哥還沒有定,妹妹怎麽能就先定了呢?”
這,自然還是托詞。
大周朝習俗裡並沒有兄弟姐妹成親一定要遵照長幼有序的慣例,比如莫家,五姑娘就在四姑娘前議了親。
但黃海聽了媒人傳來的范家的話後,卻理解出了弦外之音,拍了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原來我那丈母娘的意思,是讓咱們先給大舅子找個媳婦呢!”
本來一直無處下手,這回總算有了缺口,黃海頓時就有了勁頭,四處活動起來。
奈何范家實在太窮,范秀才要求又高:“別的倒還罷了,除孝順良善外,更要溫柔賢淑,知書達理”。
黃家由來住在市井處,黃海從小長在混混中,“孝順良善”的他容易找,“溫柔嫻淑,知書達理”的他哪裡去尋?
到處瞎跑了幾天,一無所獲。
卻恰在此時,黃氏回了一趟娘家。
黃海一見到他這姑母,瞬時就豁然開朗了。
說到知書達理,莫家不就是現成的?莫家姑娘還又多,隨便把哪個弄來嫁給范秀才,自己豈不就可以順心隨意,心想事成地娶范小妹了?
於是,黃海就求到了黃氏跟前。
黃氏聽他說完後瞪了他一眼,說道:“莫家再不濟,那也是書香門第,官宦之家,百年世族!老太太怎麽會同意莫家女兒嫁給一個什麽都沒有的窮秀才?”
黃海就跪在她面前又求又纏:“姑母不給你們家老太太說,就怎麽知道老太太會不同意了?再說了,四表妹是你們二房的女兒,婚姻之事天經地義該是父母做主,老太太又能管到什麽了?
三表妹的親事老太太都做不了主,四表妹怎麽就由著老太太了?姑母,侄兒要是娶不到范家小妹,就活不成了……難道姑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我去死麽?”
如此等等的話,把黃氏說得昏了頭。
其間她也辯駁來著,說道:“就是你三表妹的親事鬧得,所以老太太說了,你四表妹的親事不準我管了,要她說了算……”
黃海卻不管她說什麽,只顧自己又說道:“庶女麽,嫁誰不是嫁?范秀才家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人家……”巴拉巴拉又是一堆。
黃氏就被他再次說昏了頭,想到莫少珍正在和諸暨吳家族長家的癱傻兒子議親的事,自己在心裡衡量了一下,覺得再怎麽說,秀才也比傻癱子好!
她就含糊著把事情答應了下來。
黃海自然免不了一番阿諛奉承,感恩戴德。
黃氏被他鼓動得鬥氣昂揚,從黃家回來後就去了嘉善堂,卻正趕上莫老太太為了莫少珍和吳家的親事心緒起伏不定時,歪打正著竟把莫老太太給說動了。
為怕夜長夢多,也因為黃海那邊催得緊:“姑母,我都十七歲了!十七歲了!隔壁二狗子十七歲娃娃都生下了。我……”
莫老太太這邊一同意,黃氏那邊就給黃海遞了口信,讓他傳話給范家,擇日請媒人上門提親:“最好能先讓范秀才來莫府一趟,老太太要親眼看人!”
至於莫驍,他從來就沒有關注過莫少瓊,更不關心她的親事。
被黃氏忽悠幾句後,他就十分高興地說道:“你說的對!珊兒進了王府, 四丫頭再又嫁給秀才,將來咱可不就是又有王爺女婿,又有狀元女婿了?”說完,就放在一邊,不聞不問了。
一切,全憑黃氏做主。
雖然以如今莫家在京城裡的處境來說,很不值得真正的權貴們一提。比如福寧公主宋妙,再比如許王妃杜若衡,甚至何尚書家的何姑娘何梅……在她們眼中,莫家低賤,可以任由她們踩踏。
但若落到秀才范家眼裡,莫家卻就是高不可攀了。
那樣的書香門第,官宦人家,居然願意把女兒嫁給她家……范母連問了媒人好幾遍,都還不敢相信:“他家真的來問親?可是真的?那樣的高門,我家……”
一貧如洗,家徒四壁,如何般配得上!
媒人看著范母謹小慎微,不大氣的樣子,不由撇了撇嘴,說道:“范大娘,你以為呢?這種好事當然不會平白無故落到你家頭上了,還不是黃家出的力!”
“黃家?”范母疑惑了一下,瞬間也就想了起來。
黃家的姑太太是莫府的二太太!
逢年過節,黃家姑太太回府那陣仗,整個胡同的人都會出來圍觀。
“黃家出的力,那還是不……”范母本來就對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有些猶豫,牽扯到黃家,就更猶豫了。
雖然她不願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十八歲了還成不了親,但是她更不願意拿女兒的親事去換兒子的親。
畢竟,黃家那少爺,實在不是良人!
“……您也知道,我那兒子,最是個孤拐的性子,我也做不了他的主……”范母就想拿范秀才做擋牌,把親事委婉地推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