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沈策那小崽子也不知是腦子忽然抽了風，還是聽了莫氏背後的讒言，竟就跑來對她說什麽莫氏如今正在備孕中，潘家表妹的生辰屬相和莫氏犯衝，振振地說道“……為著沈家人丁興旺，子孫昌盛著想，還請潘家表妹對莫氏避退三舍！”

他說得十分輕描淡寫，沈老夫人當時卻聽得肺都要差點被氣炸了。

“犯衝！犯衝！我千挑萬選才從潘家挑了這麽個拔尖的，又千裡迢迢接進京城裡來，八字還沒有來得及畫上一撇呢，他一句‘犯衝’就要給我擋回來！他這是誠心和我做對是不是?”沈策走後，她拍著桌子說道。

沈嬤嬤在旁邊低頭聽著，沒有說話。

三爺愛和老夫人作對，這不是一直明擺著的事兒了麽，又不是隻今日這一樁。

老夫人難道還指望著三爺能順了她的心意?

叫她看，就拿老夫人這陣子對南園的一連串舉動來說，不止姑奶奶沈箐給老夫人出的那送彩雲彩玉進南園的主意餿，老夫人自己在屋子裡悶出來的想要把弄進南園去的法子也不怎麽高明。

三爺要是這麽容易就會被人拿下，榆蔭堂早就給拿下了，何至於反倒被他鉗製了十幾年?

但沈嬤嬤從來不是在沈老夫人面前會多嘴的人，沈老夫人不問到她的話，她從來不會主動說，就是有時問到，她也未必會說得那麽透。

所以，此時，她自然也不會多半句嘴，直等沈老夫人火發得差不多了，才意意思思地勸道:“老夫人，您也別惱了。三爺不是說了麽，表小姐犯衝衝的是三少奶奶，並不是三爺自己。

既然三爺那麽說了，那麽這事兒老夫人就可以這麽想:三爺話裡的意思只是讓穎表小姐避忌著些三少奶奶，三爺卻是不用避忌的。咱們府裡有的是空院子，回頭老夫人讓表小姐離著南園遠些，獨門獨戶地住了，豈不反倒落得自在?”

雖然沈老夫人沒有明說，但聞聲之意，鑒貌辨色，沈嬤嬤卻也隱約猜測出了沈老夫人把那位穎表小姐弄到京城住在國公府裡的意圖，所以才斟酌著有這麽一勸。

沈老夫人聽著，沉著臉沒有說話。

雖然她知道沈策拿“犯衝”做文章不過是托詞，可人家那話卻說得沒毛病。

沈家人丁是不夠興旺，兄弟三個如今卻一個子嗣也無，人家拿了這由頭來說話，她還真就半句也反駁不得，就是告到兒子沈獻面前，她也說不出沈策的不是來。

也只能生生地把這口氣咽下。

沉默了片刻，沈老夫人讓沈嬤嬤把潘穎叫來，就對潘穎說了讓她暫時不要去南園的話。為了安撫潘穎，她還又特意語含暗示地說道:“也只是莫氏和你犯衝罷了，和你三表哥卻是無乾的，也並不妨礙你日後和你三表哥相處。”

潘穎南園門外被詩情畫意擋住後，哭哭啼啼回到榆蔭堂。她本以為相伴三表哥無望，已經對沈老夫人說了即刻就要回漢中，正在屋中邊哭便收拾行李呢，被沈老夫人請來，聽沈老夫人這麽一說，心裡對沈策又不舍了起來。

畢竟，像三表哥那般的男子，世間總是少有，就是受些委屈，她也心甘情願。

於是，潘穎立即表面上表示了理解，委委屈屈地對沈老夫人說道:“……老夫人，您不要怪三表哥和三表嫂，都是穎兒不好，是衝了三表嫂，穎兒以後不去南園也就是了。”

倒把沈老夫人聽得心疼起來，背後對沈嬤嬤說道:“可憐見的，這麽乖巧可人的孩子，竟被莫氏所不容。”

過後潘穎卻著著實實地病了一場，也就沒有再提起回漢中的話。

原本，沈老夫人吃了這回潘穎被人擋在門外的虧，痛定思痛，覺得也是因為自己操之過急才讓沈策心生了警惕，決定吸取教訓，慢慢籌謀。

“就莫氏那身子骨，看著就不像是易生養的，穎兒有的是時間，倒不和她急在一時。”她對自己說道。

卻哪知，她這裡剛想要從長計議呢，莫家卻就喜訊一個接一個的傳來，刺痛了她的神經，讓她又從容不起來了。

隻她倒是想即刻就把潘穎塞到沈策床上，搶在莫少璃前頭生下有著潘家血脈的三房長子來，可無奈沈策根本就是刀槍不入，不管她和潘穎辦法用盡，人家終無半點反應。

沈老夫人多次碰壁無果後， 也只能轉回頭來再在小潘氏頭上想法子了。

這回她又悶在屋子裡想了數天，誰也沒和誰商量，心裡就定下了主意，把小潘氏叫到榆蔭堂，關門閉窗，背著人對小潘氏說了一番話。

“祖母，您……您……您說的這是什麽話……”小潘氏聽完沈老夫人的話後臉色青紫，渾身發抖，直盯盯地望著她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沈老夫人見自己不過隻把話說出，還沒有要求她怎麽去做呢，她就用這般駭人的眼神看著自己，倒像是自己要把她怎麽樣似的，不由羞惱道:“我說什麽話?我說什麽話了?”

說著，聲音越發地高了起來:“若非你不濟事，我又何必出此下策?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事成之後將那人滅了口，你生的兒子以後就是鎮國公，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我有什麽不滿意的……我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小潘氏喃聲說著，猛地又盯住她直著嗓音問道:“那世子呢?世子呢?”

“籌兒……”沈老夫人倒沒想到她忽然會提起沈籌來，面皮抽動了一下，咬了咬牙，說道:“籌兒那裡我自然會對他講！”

“好！好！”小潘氏又盯著她看了片刻，噌地站起身來，尖聲叫道:“你去對他說！對他說！你讓他來對我說！讓他來對我說！他若說……他若說……”

話沒說完，就衝了出去。

她只顧衝得急，又無心看路，竟就差點撞到在外面守門的丹朱身上。

“世子夫人小心！”丹朱忙伸手想要扶她。

小潘氏卻閃身避開，也不說話，掩面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