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諾在西寺街設置粥棚後兩日，沈策也讓人在粥棚不遠處支了數口大鍋，施粥周濟災民。程諾好奇之下溜達過去探視了幾次，見鍋裡米粥濃稠鮮香，用的竟也是上好的新米，便忍不住把這事告訴了莫少璃。

　“沈三也設了粥棚施粥?”莫少璃看著程諾的信自語道，“剛才四哥哥說，今日早朝宋恆又向皇上提起常平倉的事並請旨賑災，緊跟著沈三就對皇上說他有糧兩萬石，願獻給朝廷賑災。”

　怎麽看這兩個人都像是一唱一和的感覺，而且是預謀好的！

　只是，沈三他怎麽也屯了糧?

　莫少璃可不會相信沈策的糧食真的是買給他娘造酒用的。

　鎮國公夫人有嫁妝產業是一定的，但是酒坊……

　他也就哄哄皇上！

　但不信歸不信，她卻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沈策手裡也會有那麽多的米糧，還也都在城中?

　莫少璃琢磨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什麽合適的解釋來，決定暫且放下。

　對她來說，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把自己手裡的五萬石糧食，合情合理的拿出來拯救災民，緩解京城物價，並且最好能以宋恆的名義。

　沈策有沒有糧，和她關系不大。

　當然他有糧更好，至少對百姓對朝廷都是好事。況且沈三明顯是宋恆的搭檔，他做得越多，就對宋恆越有利。而宋恆在宋淵面前刷好感越多，她也就越容易成事。

　那麽既然如此……她自己手裡的這些糧食，是不是也可以借沈策之手名正言順的弄到宋恆手裡?

　因為種種原因，莫少璃並不想現在就和宋恆有過多瓜葛。何況皇子手裡忽然冒出幾萬石糧食，不管理由多完美，目的多高尚，終究會引起皇帝猜忌。如果宋恪再乘機在宋淵面前給宋恆上眼藥，反而會陷宋恆於不利之地。

　至於沈策……莫少璃並不擔心。

　他手裡本來就有糧，把自己這些弄過去對他來說不過是又多了幾萬石糧食而已，相信他會在宋淵那裡編出出更合適的理由來。

　事不宜遲，莫少璃很快寫好信，讓林聰送去程宅。

　一如既往，程諾仍想不通莫少璃此舉的目的。但他早已習慣莫七姑娘的做事風格，也知道她每次的舉動看似令人費解，其實卻另有深意，所以他便也仍一如既往的照做不誤。

　盡管沈策是鎮國公府的嫡公子，又是皇上面前新晉的紅人，對於程諾這樣一個純粹的商人來講似乎高不可攀。但程諾在京中經營多年，手握傾國之財，又有謀略之才，在三教九流中都廝混得遊刃有余。他真想要做，勾搭沈策也不是很難的事。

　因而很快程諾便和沈策搭上了線。

　雖然沈策搶著時間趕在大雪封路前，從周邊運了兩萬石糧食進京，但對於京畿數萬災民來講，這些糧食遠遠不夠。這會兒聽說有人手裡竟有五萬余石米糧，正在為缺糧犯難的沈策很快就約見了他。

　遵莫少璃之意，程諾自然不是要把糧食獻給沈策，卻是要賣給他。

　而莫少璃所以要賣糧不是獻糧，也是因為知道宋淵手裡並不缺錢，自己也不用給他省這銀子，還不如弄到她手裡另有用處的好。

　沈策聽程諾是賣糧給他，也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對他來講，獻和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弄到糧食。雖然現下京中因為雪災缺米少薪，但大周朝國庫卻充裕富足。區區幾萬石糧食，皇帝不會吝於這些錢財的。

　何況，無緣無故，他也沒有什麽理由強行讓人獻糧，肯在這個時候賣糧給朝廷已經是幫了大忙。

　“程先生手裡怎麽會屯了這許多的米糧?”雖然沈策急需程諾手裡的糧食，但這麽多的米糧，來路卻也要例行盤問，何況是在這樣的非常時候。

　宋恪虎視眈眈的在等著尋自己和宋恆的錯，萬不可在此時落了把柄到他手裡。

　在決定見程諾前，沈策已讓流風和驚雲去查過他的底細。

　“程諾原先是護國將軍手下的謀士，將軍死後他留在將軍府裡替將軍夫人打理庶務。後來將軍夫人離世，護國將軍小姐武昭進宮陪伴太后，他就留在將軍府看府。惠安長公主成親後不久，程諾某天忽然離開了將軍府去經商，而後便一直在京中經商做生意，直至如今。”

　也正是因為得知程諾從是將軍府出來的，沈策才會見他。但是他終究也難免好奇，程諾為什麽會在京城裡存了這麽多糧食?而且是在這樣的時候。

　“額……某是商人，商人首當為利。某秋收後見糧價低賤，便乘機收了這些米糧入手，是為屯糧造酒所用。哪知入冬後大雪天寒，造酒的事就耽擱了下來，米糧窩在了手中。如今某聽說朝廷需要糧食賑災，想著如今米糧放在手裡也沒有什麽用，倒不如賣給三爺用來賑災。所以某來見三爺。”

　程諾說的是莫少璃信上讓他給沈策的理由，而莫少璃則是照搬了沈策那天早朝上的話。程諾當然也已知道了這是沈策給皇上的理由，說出時心中已是在忍笑:莫七姑娘以其盾擋其矛，當真是妙得很！

　沈策聽了程諾的話， 面色果然一僵。

　屯糧造酒的理由是他在皇上面前隨口編造的，除了他自己恐怕沒人會信。額……其實他自己不信。

　本來這個事情過去也就罷了，誰信不信，皇上都不追究，別人又能說出什麽來?

　可是這時候這話再被程諾這麽一本正經拿出來對他這麽一說，怎麽聽都像是在戳他呢?

　沈策看著程諾的目光就有些不愉快起來，就不再問下去，轉開話題道:“程先生的糧現在存在何處?貨銀又如何交付?”

　程諾按照莫少璃信中所言，說道:“沈三爺，我們生意人講求的是一手交銀一手交貨，某可按三爺要求把糧新送到三爺指定的地方，三爺驗收後給貨銀，銀錢兩清。另外某還屯有些薪炭，如果三爺需要，可一並賣於三爺。”

　“還有薪炭?”這對沈策來講簡直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