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浴佛節，莫府後宅老中青女人幾乎全部出動，浩浩蕩蕩七八輛馬車，前往相國寺上香。

　和以往不同，這次出門馬車按房頭安排，莫少璃身為四房唯一的女眷，自然獨佔一輛。雖然吳氏給她的車比哪個房頭的都狹小，都破舊，看起來都不夠結實。

　但莫少璃卻已經十分滿意了。

　總比和莫少珊擠在同個車廂裡，你瞪我，我瞪你好得多。

　對她來說，自由自在比什麽都重要。

　這次，莫少璃留青橙看家。因為車裡就她一個，她便也不讓紫萱和雪鳶去後面下人馬車裡，都讓擠在了這輛車上。

　當然，因為吳氏這個別出心裁的安排，她車上的車夫看起來又十分面生。莫少璃就多留了一份心，上車後便低聲對綠珠三個說道:“等下路上都驚醒著些，若有什麽異常，務必要保證所有人安全。”

　她本來是想要讓林聰來給她趕車的，但吳氏說人手都安排好了，林聰另有差事，不能臨時更換，便只能作罷。

　聽她這麽說，綠珠倒罷了，雪鳶卻先緊張起來:“姑娘是說，有人想害我們嗎?”

　紫萱就瞪她一眼:“烏鴉嘴！姑娘只是說讓大家驚醒著些，哪裡就有人要害你了?”心中卻也難免緊張。

　莫少璃忙安撫她們倆:“有備無患，只是有備無患……眾目睽睽之下，諒她們也不敢做什麽手腳！”

　紫萱和雪鳶略略放下心來，綠珠卻半也不敢放松，路上時刻提著心。

　讓莫少璃覺得神奇的是，吳氏居然把錢玲花和盧秋月安排到了同一輛車上。雖然無法目睹那車裡情形，卻難免猜想:“裡面的戲碼一定很精彩！”

　吳氏是故意讓她們倆狹路相逢，提前實戰演習嗎?

　讓人不懂。

　相國寺前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就是她們來得早，也費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停車的地方。

　馬車停下，眾人從車上陸續下來，點齊人頭後，相跟著進了相國寺。

　對於成日裡只能在後宅那一方天地裡兜轉的女孩兒們來講，這樣一年難得一次的出遊是非常有趣而有吸引力的。所以大家最初表現都十分安靜，除了盧秋月和錢玲花之間時不時會擦出些許火花外，別的幾個都不吵不鬧，老老實實地跟著莫老太太吳氏上香，拜佛，聽經，逛寺廟。

　便就快到了中午。

　莫少琪說道:“娘，講經台的高僧這會兒開始送佛水了，我要去看！”

　莫老太太因為也打著要讓盧秋月去求那佛水的主意，就對吳氏道:“定下的素齋還有半個時辰才得，這會兒正好可以讓她們去講經台得佛水。”

　吳氏自然是樂意的，她今兒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給莫少琪求佛水，順帶著錢玲花能得著更好。

　大家說著話就到了寺廟後院。

　莫少璃閃目看去，見這裡的熱鬧似乎並不遜於前面正殿。

　院子正中搭著台子，台上坐著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老和尚旁邊侍奉著兩個頭皮鋥亮的小和尚。台下面人頭攢動，人群層層疊疊。

　一到這裡，莫少琪莫少珊、盧秋月錢玲花幾個就直奔台下，往人群中擠了進去。

　雪鳶豎著耳朵聽了會兒，又踮著腳對台子上望了望，對莫少璃道:“姑娘，您在這裡等著，奴婢也給您求佛水去。”

　以前長公主活著的時候，每年浴佛節莫家來相國寺時，並不讓她和莫少璃跟著來。長公主顧忌著莫駿不喜神佛，也不敢私自帶著莫少璃來。長公主去世後，莫少璃就更沒有機會來這裡了，所以她並不知道大家口中說的佛水是什麽。

　“那邊人太多了，你還是莫要去了，免得被擠到。”她對雪鳶說道。

　“不妨事，奴婢靈敏得很！只有奴婢擠別人的，別人哪能擠得到奴婢?姑娘等著，奴婢必然會幫姑娘求了佛水來！”雪鳶說著，就朝講經台跑了過去。

　莫少璃喊她不及，隻好由她去了。

　因為歷來到講經台下求水的只能是未婚女子，所以自然沒有莫老太太吳氏黃氏等人什麽事兒。眾人便就在廂房廊下找了一處座位，過去坐下歇息。

　莫少璃朝講經台望了望，見雪鳶擠到人群中後很快消失不見，笑著搖了搖頭，跟在莫老太太等人身後也去了廊下。

　莫老太太見她跟著過來，說道:“七丫頭，你怎的不去求瓶佛水來?”

　“我不知道要那個有什麽用。”莫少璃很實誠地說。

　黃氏嗤笑一聲:“除了害人，你還知道什麽?”

　莫少璃抿了抿嘴角，沒有說話。

　莫老太太卻瞪了黃氏一眼:“你胡言亂語什麽?佛門清淨之地，還是少造幾句口孽罷！”

　黃氏撇了撇嘴，不再說話，扭過臉去找講經台下人群裡的莫少珊。吳氏斜掃了莫少璃一眼，臉上閃過一絲冷笑。

　莫少璃卻無視她們的莫名其妙，神色淡然的在一旁坐下，也向講經台望去，然後便看見雪鳶舉著個巴掌大的白瓷瓶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口中嚷道:“姑娘！姑娘！奴婢給您求來了佛水！佛水！”

　引來周圍人一片豔羨的目光。

　原來，相國寺在浴佛節這天有個傳統，寺中的得道高僧在正午時分會在講經台送來寺廟上香的未婚女子浴佛水，得著佛水的人若拿回家用來沐浴，便能夠百事順遂，萬事如意。尤其是那些求姻緣的，簡直百試百靈。

　只是高僧每年卻隻送不多不少的一百瓶，也不送那來得早的，也不送那來得晚，卻恰恰要送那有機緣的。

　所以也就難怪人們對這浴佛水趨之若鶩，千方百計的想要求到手。

　“回去就給姑娘沐浴用了，也好心想事成！”雪鳶捧著珍寶似的托著浴佛水給莫少璃看。

　莫少璃雖然不信這白瓷瓶裡的水真有那般神奇， 卻也不忍心打擊雪鳶的好心和信仰，笑著連聲誇讚她機靈能乾:“回去讓你紫萱姐姐給你發賞銀！”

　雪鳶更加得意了，說道:“那麽多世家小姐，高門丫鬟在，那小沙彌卻得了高僧示意，獨獨把佛水給了奴婢。”

　莫少璃就笑道:“也是你有此緣法，能入高僧的眼。”

　“奴婢心裡想著是給姑娘求的，自然是姑娘的緣法。”雪鳶認真說道。

　旁邊莫少琬也笑著說道:“雪鳶說得對，她心裡想著是給七妹妹求的，自然是七妹妹的緣法。七妹妹得了此佛水，以後定然會萬事順遂。”

　她們說得熱鬧，吳氏和黃氏在一旁卻嫉妒得紅了眼，隻望著自家女兒也得了高僧的青眼，得著佛水。

　卻正在此時，講經台那邊忽然喧鬧起來，人群也開始有些騷亂。

　隱約有女子聲音傳來“還給我！小法師是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