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納城,南門。
“魔鬼來啦!快跑啊!再不跑就要給魔鬼吃掉啦!”驚恐的叫聲在擁擠的人流之中此起彼伏,街道上到處是驚慌失措向著城門狂奔著的人群,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布滿了恐懼,奮力的向前推搡著,只為了讓自己能夠更快逃出這座小城。
諷刺的是,他們之中大部分人甚至都沒有見過那個傳說中的魔鬼,就已經被這個魔鬼給嚇破了膽。
幾名聰明而又膽大的小偷悄悄的留在了城內,潛入那些因為主人匆忙逃走而來不及上鎖的房屋,很是發了一筆小橫財。
一名五歲的小女孩被推出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外,一屁股徑直摔倒在了地上。女孩那原本可愛白淨的小臉此刻到處布滿了灰塵,身上的黃色碎花小布裙同樣也是髒汙處處,一雙漂亮的藍色大眼睛中瞬間蓄滿了淚水,大聲的哭喊起來:“爸爸!”
許多道高大的身影從小女孩的身邊快速的奔跑而過,灰塵彌漫在小女孩的四周,讓她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她的耳邊縈繞著無數驚慌失措的聲音,但唯獨缺少了那個她最想要聽見的聲音。
“爸爸!”女孩更加大聲的哭喊起來,晶瑩的淚水劃過她幼小的臉龐,滴落在腳下的土地之上。
一雙大手突然將小女孩從地上抱了起來,將她牢牢的環在了懷中,女孩先是一驚,隨後破涕為笑,反手緊緊的抱住了對方,高興的喊了一聲:“爸爸!”
“寶貝,可算找到你了!”女孩的爸爸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輕輕的緊了一緊手臂:“以後不要隨便掙開爸爸的手了,知道嗎?”
“知道了,爸爸。”女孩響亮的答道,隨後將頭靠在了父親的肩頭,小臉上滿是安心的神情。
“好了,我們走,不然就要被來自地獄的魔鬼追上了!”女孩的爸爸抱著女孩,又一次的匯入了街上的人流。
“爸爸,什麽是魔鬼呀?”女孩向正在快步奔跑著的父親問道。
似乎是因為周圍的聲音或許嘈雜干擾了這位父親的聽力,又或者是因為其他的事情讓這位父親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自己女兒的身上,總之小女孩並沒有獲得來自自己父親的回應。
女孩的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她很快就釋然了,只要有自己的爸爸在這裡,就算再恐怖的魔鬼,也一定傷害不了自己的。
在五歲的小女孩眼裡,父親這個詞就代表著——無所不能。
“爸爸!”小女孩突然又叫了起來,伸出小手指著身後的天空:“爸爸快看,那裡有一隻紅色的大鳥!”
女孩的父親聞言微微放緩了速度,將回頭看了一眼。
下一刻,再一次出現在女孩面前的這張臉上已經布滿了恐懼,女孩的父親甚至連聲音都變得嘶啞了起來:“那是惡魔的寵物!不要再看它了寶貝,不然惡魔會找上我們的!”
女孩父親奔跑的速度突然提升了許多。
一陣密集的血色雨點突然從天而降,將來不及躲避的所有人都澆了個劈頭蓋臉。
“爸爸,下雨了!”雨滴同樣落在了女孩的身上,小女孩從父親的肩膀上抬起了頭,向自己的父親發出了提醒。
這一次,女孩的爸爸做出了回應。
“沒事孩子,只不過是一陣雨點,很快就過去了。”氣喘籲籲的父親一邊抱著女孩奮力奔跑著,一邊安慰著她:“我們馬上就要出城了,等我們出了這座城門,那時候就安全了。”
“哦。
”小女孩有些懵懂的點了點頭,雖然她並不清楚父親為什麽說出城之後就安全了,但是在小女孩的心裡,父親的話總是對的。 但女孩很快又有了新發現:“爸爸,剛才下的雨竟然是紅紅的耶,看起來真好看,比以前的雨好看多了!”
就在這個時候,父女兩人終於跟隨著擁擠的人流,從瓦爾納城的南門之中逃了出來。
其實這個“逃”字用在這裡似乎總有些勉強,有追才有逃,如果根本就沒有人追你,那麽逃這一字又從何說起呢?
這就是沒有力量的悲哀之處,一名聖域強者在知道城裡有魔鬼出現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當然是去找這個魔鬼麻煩。但當一名手無寸鐵的平民知曉了這個消息之後,無論這個消息是真是假,他都知道帶著自己視若珍寶的女兒倉皇逃命,因為他根本不敢拿自己和女兒的性命去冒險,去賭這個魔鬼的消息其實只不過是個謠言。
對於這名父親來說,賭錯了,就等於死亡。
所以他不能賭,因為他根本沒有籌碼。
這個籌碼,它的名字就叫做——力量。
沒有籌碼的人,根本連上賭桌的資格都沒有。
在離開城門之後,空氣中那種讓人有些窒息的緊張感突然少了許多,每個人臉上的恐懼和驚慌也減輕了不少,再加上身後並沒有傳來什麽更可怕的消息,於是城門外的人們速度突然就變得慢了下來, 隨處可見三三兩兩的人在城外的道路上慢步行走著,甚至有些人乾脆就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打算暫時的休息一會。
“好了孩子,先下來跟爸爸走一段吧。”小女孩的父親同樣也變得微微輕松了一些,將小女孩放了下來,牽起了她的小手。
“對了寶貝,你剛才說什麽紅色的雨?”小女孩的父親這才想起來自己女兒剛剛說過的一句話。
“對呀,”小女孩抬起了可愛的小臉,認真的說道:“一陣紅色的雨!”
“紅色的雨?”女孩的父親皺眉思考了一會,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懷疑:“你確定你沒有看錯嗎,寶貝?”
因為奔逃的時候過於匆忙和慌張,這位父親甚至都忘了曾經有一陣紅色的雨點落在了自己和女兒的身上。
“真的,爸爸!”小女孩氣呼呼的嘟起了嘴。
“哦?”女孩的父親眼珠子一轉,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那應該是爸爸記錯了,不過不用擔心寶貝,那只不過是一陣普通的小雨罷了。”
“哦。”小女孩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突然對著她的父親說道:“爸爸,你的眼睛怎麽這麽紅呀?”
“紅?”小女孩的父親微微一愣,隨後向著自己的寶貝女兒露出了微笑:“可能是爸爸太累了吧。”
“不是那樣的,爸爸。”小女孩堅定的搖了搖頭,對著自己的父親說道:“真的好紅啊,爸爸。”
一抹懾人的血色不知何時已經佔據了這名父親的整個瞳孔,然後開始向著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擴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