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圓月不知何時悄悄的從烏雲背後冒出了頭,星星們紛紛沒入黑暗,白色的月光溫柔的從天空灑落到大地之上,火堆旁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被這片無所不在的銀輝驅逐得退散開來,讓雷歐眼前的世界變得漸漸的清晰起來。
“這裡――不就是那個圓坑嗎?”終於能夠看清楚周圍環境的雷歐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雖然被安東尼的那名護衛阿達打暈,但是其實自己自始自終都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
然而明白了這些對他來說並沒有任何的幫助,反而讓他的心又涼了半截。假如自己是在森林之中的某片空地的話,或許還能夠找到一個機會利用密林中的複雜地形遮擋住安東尼等人的視線從黑暗中伺機逃脫。
但是自己既然位於這個直徑長達百米,坑中沒有任何遮擋視線之物的大圓坑,頭上又有一個將地面照得清清楚楚的月亮,身後還有一名虎視眈眈的四級中階修煉者,而自己隻不過是一名連一級修煉者都不是的魔法學徒,這還怎麽逃?
雷歐忍不住再一次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腫塊,跟著順勢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臉倒是不痛了,頭痛啊。
一直以來安東尼的語氣都是標準的貴族腔調――四平八穩,不疾不徐,然而此刻他的聲音卻一下子提高了好幾個八度:“讓那個狗屁的守護誓言和一個銅板都不值的黃金獅子榮耀見鬼去吧!以至高無上的光明神之聖輝起誓,再也沒有比這些玩意更加愚蠢的東西了!”
安東尼猛然站了起來,原本瀟灑俊朗的臉龐突然變得扭曲起來,月光在他的臉上鍍上了一層銀白色,仿佛帶上了一張醜惡無比的面具,看起來像是一隻索命的惡鬼一般,讓雷歐的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驚:“這家夥又要發瘋了?不行,這次一定要護住我的臉。”於是雷歐將雙手放在身前擺出了一個防禦的姿勢。
安東尼猛然站了起來,“唰!”一聲裂帛聲響在夜空中響起,雷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這倒不是因為他被非禮了,而是眼前的景象實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看到了吧?”領口幾乎全部敞開的安東尼露出了自己的胸膛,但卻和尋常貴族小生那般白淨得甚至能夠媲美女子的胸膛不同,安東尼的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仿佛被幾十隻餓狼用爪子在上面撕扯而過,又好像是被鐵鞭抽了成百上千下,雷歐注視著其中最深的幾道又深又長的傷疤,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他甚至無法想象安東尼是如何在受到這樣的傷勢後是如何存活下來的。
“很嚇人,不是嗎?”安東尼自嘲了笑了一笑,道:“我想就算從路邊找來一名最卑賤的乞丐脫個精光,也很可能找不到比我身上這些傷疤要更加醜陋的東西了。而這,就是帝國那堪比皇族的偉大家族,我身上高貴血脈的來源之處,偉大無比的利安家族為了我們這些正統黃金獅子繼承人所準備的計劃――獅王計劃帶給我的‘寶貴回憶’。”
“獅王計劃?”雷歐忍不住出口問了一句,此刻魔法學徒心中的好奇心甚至都壓過了求生的念頭――不是隻有女人才八卦的,男人們或許對風花雪月的羅曼蒂克史沒有任何興趣,但對於利安家族這種偉大家族是如何培養家族繼承人的秘聞同樣趨之若鶩。
雷歐一邊盯著安東尼身上的傷疤,一邊想象著自己要是受到這樣的傷會是如何光景,不過他的這些念頭甚至都沒有超過兩秒鍾就已經停了下來――因為就單單這兩秒鍾內所見的傷疤放在雷歐自己身上的話,
他早就已經是死人一個了。 “沒錯,獅王計劃。”安東尼語氣十分怨毒的重複了一遍,他竭力壓抑著自己起伏的胸膛,重重的喘了幾口氣之後才稍微平靜了一些,繼續說道:“我們利安家族的三郡封地大部分位於帝國西北的艾達列斯草原之上,金鬃獅是草原上的王者,也是我們利安家族的旗幟和圖騰。”
“金鬃獅向來是以小群落為單位在草原上生存的,通常來說一個群落大約有幾隻到十幾隻不等的獅子,群落中的雄獅――也就是這個群落的獅王負責狩獵,雌獅則負責看管和照顧群落中的幼崽,而群落中那些已經脫離了幼崽階段卻又還沒有完全成年的半大金鬃獅,無論雌雄都要跟隨獅王一起出發狩獵。
在狩獵行動結束後,獅王將會根據這些半大獅子在狩獵中的表現來分配食物,一次沒有絲毫貢獻的狩獵對於一隻半大金鬃獅來說就意味著一天的饑餓,假如這樣的表現持續下去,獅王也不會因為這隻半大獅子的身上有著自己的血脈而施舍給它食物,只會任由這隻半大的獅子在饑餓中走向死亡――因為這隻獅王的血脈實在是太多了。”
雷歐並不是傻子,當然聽得出安東尼話語中的隱喻,所以他驚訝的看著面前正在娓娓訴說著的安東尼:“你的意思是――”
“沒錯,獅王說的當然就是當代的利安公爵,而這些半大的獅子就是我這樣的繼承人了。”安東尼的表情慢慢的變得平靜了下來,苦澀也悄悄的爬上了他的臉龐:“但那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一點是假如這隻半大的獅子實在是饑餓得無法忍受的話,那麽它其實還有最後一個同樣被群落和獅王所默允的辦法,一個血腥而又殘酷無比的辦法――從和自己一樣的半大獅子口中搶奪食物。
可能你會問我,在狩獵中沒有貢獻的獅子無論如何在武力上也不可能勝過做出貢獻的獅子吧?確實是這樣的,但是你不要忘了,利安家族雖然號稱黃金獅子家族,但是每一位利安家族的成員都是活生生的人類,人類是這個世界上最為智慧的生物,所以――”
安東尼此刻的臉色無比的平靜,沒有任何一絲表情,眼神有些空洞的看向遠方,似乎是在喃喃自語一般的說道:“打不過不要緊,栽贓陷害,下毒暗殺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