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最親密的人從來都隻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家人。
父母雙親當然是家人,兄弟姐妹當然也是家人,老公老婆兒子女兒當然也是家人。當這些家人組合到一起,那就成了一個完整的家庭。而無數個家庭因為共同的價值觀而走到一起,那便又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種族。而當一個種族經過千百年的繁衍開始漸漸興盛起來,那麽發展壯大之後就會演變成一個國家。
家是小家,國是大家。
不管小家也好,大家也罷,如果一個人沒有了家,那麽就會變成無根的浮萍。這浮萍可以漂過潺潺小溪流水、漂過平靜碧波湖面、漂過狂奔急湧的大河,甚至飄過怒濤連天的海浪,但它卻注定永遠回不到家,因為根斷了,家也就沒了。
蓓拉公主就沒有了家。
她原本有疼愛自己的父王和母后,有雖然時常吵鬧卻仍然親如手足的兄弟姐妹,她本人更是年方十六便已經出落得花容月貌更貴為公主之尊,衣食住行樣樣有人服侍,教授她知識的都是各行各業的頂尖人物,她自己又是一名頗有天賦的魔法師,手裡還擁有一件像海洋之心那樣的神器,這樣的生活簡直就是——完美。
但這種完美對於她來說卻已經完全成為了過去,因為她的家,沒了。
她的父王死了,母后死了,所有的兄弟姐妹也都死了,所有的家人都死了,只剩下她一個人。
有家人的地方才叫家,只有一個人那不叫家,叫孤家寡人。
她只不過十六歲,但十六歲的她卻已經是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她不但沒了小家,甚至就連大家也沒了。國為大家,蓓拉公主的大家當然就是她的故國——佛朗斯王國。但此刻這位佛朗斯王國前朝公主往故土望去,卻發現坐在王座上的竟然是那屠殺了自己所有至親的叛賊路易,王座旁那自己至親的血液似乎仍未乾涸,讓她無數次在噩夢中驚醒。
國仇家恨何時抱?多少個夜晚她為此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小家不再有,大家不能回。這大陸雖然廣袤千萬裡,卻又有何處能讓這位少女有那安身立命的歸屬感,能夠讓她稱之為“家”?
所以她哭了,她不但是在哭自己的家人,也是在哭自己,更是在哭那佛朗斯王國千千萬萬的子民。
“你哭了。”一個嘶啞的聲音突然傳進了正低頭飲泣的蓓拉公主耳中,毫無防備的公主殿下被嚇了一大跳,立刻停下了哭聲警惕的向著聲音的來源處看去,卻發現一名衣著尋常、臉上帶著一隻公羊面具的年輕人站在樹叢旁邊。
這個人,當然就是一直和蓓拉公主隔著一個草叢的雷歐了,正是因為聽蓓拉公主哭得如此淒慘,雷歐這才終於忍不住現身相見。
此刻雷歐上下打量著蓓拉公主,心中暗暗想道:“她怎麽帶著一隻母雞面具?哦是了,波拿巴家族的家徽不就是一隻金色雄雞嗎?她帶上這面具顯然就是想要表明波拿巴家族的血脈仍然沒有斷絕。”
雷歐深吸了一口氣,如果說面前僅僅是一名素味平生的美麗少女的話,那麽他或許連現身相見都難以做到。但在知道了這名美麗少女的身份之後,雷歐卻好像又突然解開了原本貼在嘴巴上的封印,當下便緩緩說道:“美麗的小姐你為何而哭泣,可是想起了遠方的親人嗎?”
這句話刻意說得嘶啞無比,和雷歐平時的嗓音大相徑庭,顯然是不願意讓蓓拉公主通過聲音來辨別出雷歐的身份。
此言一出,蓓拉公主的身體就是猛然一震,顯然被說中了心事。事實上這倒不是雷歐有什麽讀心術的特異功能,
只不過是因為他方才躲在草叢的另外一邊剛巧聽到了蓓拉公主的自言自語而已。然而蓓拉公主並不知道這其中內情,而且在這昏暗的夜色中又加上面具的遮掩讓她也並沒有認出雷歐的真實身份,隻當這人是被自己哭聲引來的,因此即便仍然深處在濃濃的哀傷之中,心中卻仍不免大感驚訝,不由輕啟朱唇好奇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雷歐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臉上的公羊面具:“美麗的小姐,你可以叫我——公羊先生。請問我能否有幸得知面前佳人的芳名或稱呼呢?”說完雷歐便微微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紳士見面禮。
之所以這番刻意做作卻不叫破蓓拉公主的身份,當然也是為了提防自己露出馬腳。
蓓拉公主被雷歐這一提醒之下立刻就醒悟了過來,今晚此處園中舉行的可是那化裝遊園會,可以說是一個提供給貴族年輕男女公然一夜情的絕佳機會,面前這男子顯然也是為此而來,又怎麽可能在這種吃乾抹淨之後便抽身走人的場合告知自己他的身份呢?
不過想通歸想通,但蓓拉公主一想到面前這人之所以出現在自己身邊只不過是為了那********一夜風流之事而來,心中立刻就將這位“公羊先生”給看輕了一些。當下淡淡的說道:“閣下既然連名字也要偽裝,那麽我對閣下也自然是無可奉告了。”說完將頭轉到了一邊,顯然已經不想再繼續交談下去了。
然而出乎蓓拉公主意料的是,面前這名看起來頗有紳士風度的“公羊先生”在自己明確的表明了不歡迎的態度之後竟然也沒有識趣的離開,反倒是從草叢之中走了出來,輕歎一聲後道:“美麗的小姐,我聽你的哭聲之中不但帶著思念而且還有著深切的悲傷,莫非是有親人已經永遠的離開了嗎?”
這話一說登時勾起了蓓拉公主的傷心事,這少女原本有心否認,卻不知為何竟突然又紅了眼眶,晶瑩的淚水猶如那斷線的珍珠一般滴滴落在了腳下的芳草地上,雖然竭力不想在外人面前出醜,但卻仍發出了低低的嗚咽之聲。
雷歐見狀心中又是一陣歎息,他說這話當然不是為了故意弄哭這位可憐的亡國公主,而是另有他的用意。只見雷歐向前走了兩步,輕輕的在蓓拉公主身邊不遠處坐了下來,悠悠的說道:“其實,我和你一樣,也是個沒有家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