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的在武岡！”

　馬斌一抵達這片山林，便忍不住漏了口風。

　他因為太過於興奮，而沒注意到收斂情緒，等察覺不妥時，為時已晚。

　但他看向身邊的黎葉等人時，發現他們都是無動於衷的樣子，仿佛剛才沒聽見一樣，不由有些錯愕和竊喜。

　“呃，好像這麽演，有點過了啊！”

　黎葉嘴角微微一抽。

　袁添芳、孟青霜、王榆蓮、莊彥珊幾女也就罷了，薛長貴、薛禮洪兩個活寶仰頭看天的表演狀態，真的太浮誇了。

　“馬乾事，原來，你早知道坦克藏在這裡麽?”

　只有尹麗蓉同鞋是真的耿直啊。

　除了她和當事人馬乾事外，幾乎所有人都暗中翻了個白眼——還不是你透露的信息，傻子也會將第一地點猜到在武岡附近啊！

　“這……”

　馬斌眼角抽搐幾下，跟智商不在一個級別的人，還真的不好解釋啊。

　“傻丫頭，這很難猜麽?”

　孟青霜拉了拉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好奇寶寶尹麗蓉，笑道:“黎大哥就在武岡城外截獲的鬼子坦克，他一個人能藏到哪裡去?”

　“也是哦！”

　尹麗蓉發覺自己問的有點low，她自覺其實這不是她的真實水平噠。

　想到她曾傲嬌地說過“沒人會想到藏哪兒”，其實就是說“燈下黑”、“危險之地就是最安全的位置”等類的大致意思，但好像這其實並不難猜啊！好囧！

　她趕緊捂臉撤下。

　好在今晚夜空陰雲低沉，山林中可見度很差，她的窘態沒幾個人看得清楚。

　“呵呵……”

　馬乾事只能尬笑給自己解圍，不過他時下最關注的還是黎葉的動向……

　“黎爺，要不要將他……”

　曲偉年估計是和錢軍易湊一塊兒商議過的，他倆還帶著濃厚的軍統辦事風格。

　“暫時別動他。”

　黎葉沒好氣地掃了兩家夥一眼，“猴急什麽?”

　現在他們都知道馬斌馬乾事有鬼，就差真憑實據了。這次跟著出來取貨，見到坦克之前，馬某人是不會露出馬腳的。

　按照軍統的辦事風格，先把馬某人抓起來，嚴刑逼供，就不怕他不招出事實真相！

　而曲錢二人中錢軍易是審訊高手啊，故而才想著主動請纓……

　沒想到共方這邊，跟他們原單位的辦事風格有著明顯差異。

　黎葉隨機想著，也不能太打擊他倆的積極性，遂想了想，給他倆耐心解釋了一下……

　“……總之，在找到證據證明他有問題之前，我們不能動他。”

　這其實就是律法上的“證明有罪”、“證明無罪”的兩種理念的衝突，但現在此時此境，沒人會深研這種偏哲理的問題，而在場眾人也不是專門從事憲警律政職業的人員，反正黎葉說什麽，曲錢二人絕對會聽他吩咐辦事就是。

　“好。”

　曲偉年也想到了現在是準備投奔哪方麾下，就得好生研究一下這邊的辦事風格。

　“是。”

　錢軍易幾乎和曲偉年同時應聲，他的想法和曲偉年差不多，但僅僅限於對黎葉。

　“誰?”

　此時山林中出現一些稀裡嘩啦的聲響，那麽大范圍的動靜，絕非野林動物造成的。立馬引起了所有人的主要和警覺。

　“黎爺，是我們。”

　前幾天才分開不久的曹剛烈、陳清泉，帶著他們的百八十人的精銳連隊，從山林另一端迎面走來。

　“……”

　這下感覺有些尷尬啊。

　黎葉沒想到會是他們。

　“黎爺，上峰緊急調派的任務，我們也沒辦法啊……”

　曹陳二人解釋起來都有些心虛。

　當下山林中燃起了上百支火把，劈裡啪啦的燃燒聲音讓這片山林更加顯得異常寂靜。

　“我理解。”

　黎葉拍了拍兩人的肩膀，扯著他倆，走到一旁，低聲嘀咕了一陣……

　“這……不好吧?”

　曹剛烈有些猶豫，但看到黎葉的篤定眼神時，便瞬間改口:“好吧！”

　“只是我們的配合，或許也不起作用啊。”

　陳清泉也有些為難，但並未反對。

　“不要你們做違背原則的事情，只是正常撤離罷了。”

　黎葉道:“我在這兒，你倆還能把坦克找出來開走不成?再說，誰說坦克在這兒的?！”

　“呃！”

　曹陳二人沒辦法，隻得無奈答應。

　他們接到上級密令，來這片山區尋找黎葉藏匿的鬼子坦克，可是整整兩天過去了，這片山區能藏坦克物資的位置，他們不說都找遍了，但絕大多數區域都搜索過了，一塊鐵皮都沒找到啊。

　現在被黎葉堵住，兩相尷尬，除了撤走，也真的沒其他辦法。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死皮耐臉地跟著黎葉，在他起出貨物時，直接接收所有坦克……但，他們不敢啊！

　“全體都有，撤！”

　曹陳二人打醬油的時間，短暫得讓其他人無語。

　曲偉年和錢軍易看到曹陳二人的苦瓜面色時，都差點笑出聲來，不過隨即看到馬乾事陰沉的面目，二人互相打個眼色，警惕起來……

　他們都沒想到，這也是黎葉要曹陳二人配合演出的一場戲碼，只是真實得有些令某人沮喪不甘罷了。

　“都下車，扎營休息。”

　黎葉招呼一聲，所有人都忙活起來……

　“黎葉同志，我們這……?是不是應該連夜趕路……”

　馬斌面色此時恢復了正常，但他的建議帶著的焦急，出賣了他此時難以抑製的心情。

　“不急啊，左右也在附近了，咱們自管好生休息，等國-軍的人先在別處找一陣再說。哈哈哈……”

　黎葉好像一切盡在掌控中的樣子，讓某個焦急的人更加焦慮。

　所有人都扎營休息後，當夜，快到天亮時，一個身影才從一處營帳悄悄摸出，竄入近旁林間，很快窸窸窣窣地快速遠去……

　“嘿，終於忍不住啦！”

　曲大嘴搶在尹麗蓉之前發聲，“可讓我們好等啊！”

　“就是！”

　尹麗蓉隻來得及跟著應和一句，隨即覺得大嘴更加可恨起來，居然搶了她的台詞，冷“哼”一聲，小心眼地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

　“嘶……”

　曲大嘴惹不起她，隻得抱起胳膊悄悄遠離這個刁蠻小妞。

　“都禁聲！”

　孟青霜此時表現出彩衣組大姐大的應有姿態，拉住尹麗蓉的手，招呼其他人，道:“快。都跟上，小心著點，別被他發現了……”

　她們彩衣組三女當先從隱身位置跑出去，隨即曲偉年、錢軍易、曲大嘴等人都跟著追了上去……

　“你怎麽不去?”

　黎葉一直對袁添芳就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她，好在單從年齡看，大家年紀相差不大，你、我的稱謂不算不尊敬。

　“我，真不想親眼見到他居然是……哎！”

　袁添芳神色有些少見的頹廢。

　“……”

　黎葉不禁想到歪處，該不會——她和這氣度不凡的馬斌馬乾事，有什麽感情糾葛吧?！那可就……精彩啦。

　不過隨即袁添芳便讓他推翻了這個邪惡想法。

　“老周要是知道，那該多傷心啊！想不到，馬斌啊，32年入黨的老資歷，居然是敵人打入我總部的高級間諜！”

　袁添芳的扼腕歎息，其實也代表著好多總部首長和同志的心聲。

　“還要看實證不是麽?”

　黎葉看不得人低落沮喪的負面情緒，安慰道:“或許他是雙面間諜呢……”

　好吧，他編不下去了，這個可能，在坦克群的巨大利益面前，真的微乎其微。

　“我跟去看看！”

　袁添芳白了他一眼，還不如不解釋，這一安慰，她心裡更不好受了，還不如去前面親眼見證，否則難以相信啊！

　“薛長貴，薛禮洪。”

　黎葉趕緊招呼。

　“到！”

　二薛隨叫隨到。

　“你倆負責保護袁添芳同志的安全。”

　黎葉怎會放心她一人前去?

　“我……”

　袁添芳想說一個人能行，但見到二薛牽出三匹馬，遂沒說什麽，扯過韁繩，和二薛上馬，朝前追去……

　“得，你們都走了，我也正好取貨啊。”

　黎葉不想見證什麽抓內鬼的場面，他還有更迫切的事情要做。

　國-軍估計派出了好多小股部隊，在湘西境地到處搜索這批坦克的下落，但誰能想到黎葉隨身帶著呢?！

　“黎爺！”

　曹陳二人回返時，山林天色大亮，他倆面色難堪到了面如鍋底的黢黑色彩，語氣中不無抱怨之意。

　“你倆啊，不是我說，運氣太差，怪不了誰。”

　黎葉笑得有些幸災樂禍，還是這片山林，坦克“藏”得並不隱蔽啊！

　“……”我不想跟你說一句話！

　曹陳二人那叫一個憋屈，早知道在這邊仔細點搜索，找出這麽些坦克，功勞可不獨佔了麽?

　這跟現在從黎葉手上接收這批坦克，性質就完全不一樣啊！

　同樣面色黑沉難看的，還有五花大綁的馬某人。

　“此人是……”

　陳清泉哈有些疑惑，凌晨時分，此人跑來他倆扎營之地，通知他倆帶人前去圍了黎葉一夥人，說是那批坦克的下落就在附近。

　但被後面趕來的一幫人逮個正著，此人當場想奮起反抗來著，但寡不敵眾，最終失敗。隨即想曹陳惹人求助無果，絕望地被一同綁來……

　“我們總部這次談判的負責人。”

　黎葉笑道:“估計想要在你倆身上賣個好價錢唄！”

　“嗯?”

　曹陳二人不傻，立馬聽出其中耐人尋味之處。

　“黎爺，我們可不是外人啊。對你也沒得說，你可不能坑我倆啊！”

　曹陳二人看著黎葉的滿臉笑意，就覺著心慌不安。

　“我?”

　黎葉訝道:“我怎會害你倆！這次純屬意外。”

　他指了指沮喪憤恨的馬斌，“這麽個反覆無常的小人，你倆也很難相信他，不是麽?”

　再拍拍自己胸口，指了指跟前的一批坦克，“你倆只要將這批坦克弄回去，妥妥到手的功勞啊。”

　他一副我還能害你倆的表情，沒毛病。

　“好吧。”

　曹陳二人拿他沒辦法，但這樣說也能說得通不是?

　“那麽我們開始交接，你倆開具交接手續文件……”

　黎葉想到不用操心這批坦克的後續事情，心下也輕松不少。

　不過袁添芳、孟青霜等人，好像不太同意這個做法，紛紛出言反對這麽草率地處理交接。

　“嘿，行。”

　黎葉對二人攤攤手，問道:“咱們去機場交接，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

　曹陳二人總覺著不妥，但他倆不想黎葉“為難”，對這個提議也不怎麽抵觸，只要最終成功交接，他倆的護送功勞隨便都能佔個首功大頭……

　武岡三面環山，解釋起來，找不到“藏”得隱秘的坦克，也能說得過去噠。

　幾天后，這批坦克順利抵達機場後，談判順利進入尾聲。

　等送走了談判隊伍，袁添芳轉交了上級領導加派給黎葉的任務——應國府某禿瓢的要求，留黎葉協助湘西國-軍守住雪峰山主戰場……雲雲，大致上就是他還不能走，等湘西戰役結束才行，這好像是某種談判交換條件……

　“難怪老程他們這麽爽快就溜了！”

　黎葉不禁想到最壞的地方，“原來是把我賣了！”

　“少胡說。”

　袁添芳還算忍不住笑噴，道:“你還算不錯，身價不菲啊，一個顧問的名頭，就能換那麽些急需物資，還得多賣你幾次才是。”

　她少見的露出笑容，但見到被押解上機的馬斌時，笑意隨即斂去。

　“我在呢。”

　黎葉道:“沒人敢攔阻你們帶他上機，不過，路上小心他們和鬼子的防空炮！”

　他就怕國府耍陰的。

　不過，馬斌是早期戴-笠安插的釘子，現在張雲鵬這個假冒戴大老板，估計不會將他放在心上，而且馬斌一旦暴露，好多在共方的內線都有暴露的危險。

　按照黎葉對現在張雲鵬、馬雲山等軍統高層的了解，這鍋還得死去的戴-笠去背，他張雲鵬最好的應對招數，便是重新安插人員滲透、推倒重來……

　“保重。”

　袁添芳、王榆蓮、彩衣組幾女都和黎葉一一互道珍重，隨即帶著曲偉年、錢軍易等人做押送護衛，上了飛機，很快升空離去……

　“黎爺。”

　曲大嘴吧唧下嘴，欲言又止，看著他堂兄他們被西北總部召喚過去了，心裡滋味百般陳雜。

　同樣表情的， 還有二薛。

　“跟著我好好乾，不會比去總部差多少的。”

　黎葉不覺有些好笑，要不是需要護送那些“機密文件”去總部，曲錢等人只怕也沒機會去總部……

　“嗯！”

　三人一同點頭，很重。

　“黎爺，咱們要不……?”

　一旁等了老半天的曹陳二人，這才指著那些坦克，需要黎葉帶隊啊。

　“切，小樣。”

　黎葉癟癟嘴，不就是沒給配彈藥麽?老蔣那廝太小家子氣，甩手給他，不就是讓他弄炮彈麽?對他而言，太簡單了！

　但心裡還是覺著，這次似乎坑了自己，早知道多少配些彈藥噠——老蔣也愈發不好糊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