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同志，注意紀律！在隊列中，不要講話。”

小田清秀的俏臉上擺著嚴肅認真。

“呃……”

黎葉看過去，正好跟她視線對上，他張張嘴，竟然無言以對。

“是黎教官，嘻嘻……”

一些隊員偷偷發笑，不過並無惡意的嘲諷，就是見到一個全民廣知戰鬥英雄被一個崇拜他、又不知情的小丫頭訓斥，頗感喜劇性。

好吧，我認。

黎葉咧嘴一笑，體現出善意的大度。

不過，在小田眼中，這人嬉皮笑臉的、無可救藥了。好歹她不是主官，但可以代表個人對他表示鄙夷和不屑。

好多隊員都憋住笑，憋得不行。

但粗枝大葉的二娘全然沒有關注到這點，她作為臨時主官，其實早被自家外甥毛大隊長秘密交代、到時全聽黎葉的就行。故而，她的大半注意力，就在剛剛裝備的三條武裝帶上的“碩果累累”的幾圈手雷上面……

聽到小田宣讀完畢，她趕緊回神，咳嗽幾下，喊話聲音遠比文秀的小田姑娘要洪亮得多。

“啊，嗯，這個，啊，感謝小田同志的講話，呱唧呱唧。”

二娘講話帶有很多語氣助詞，但是動則鼓掌感謝的這一套，卻讓涉世未深的小田姑娘很歡喜，聽到大家幾次鼓掌，她好看的眼眉再次笑彎了。

“這個，啊，大家歡迎咱們小黎教官上來布置任務、那個具體安排。鼓掌！”

二娘粗狂的聲音，使得黎葉一驚。

“哈?可沒這個說法啊。這不是趕鴨子上架麽?”

黎葉在小田同志的驚訝目光下，硬著頭皮上前。

他快速組織一下，說道:“上級任務已經傳達，很明確，我們為輔攻。但是……”

他的轉折語氣，讓所有隊員們都打起了全副精神，包括二娘和一旁訝異疑惑的小田。

“但是呢，我們的情況改變了，上級可能並未將我們擁有炮船、四門92步兵炮的強大實力考慮進去;或者說，上級並不相信我們能夠掌握這些重武器的威力，認為我們不能在戰鬥中發揮其威力！這才有安排讓我們這第三大隊做輔攻的安排。”

他“擅自”揣摩上級意圖和安排，這是很不好的行為。可讓隊員們傻眼、小田同志臉色發白。

黎葉沒有半點這類認知，他續道:“更重要的是，你們上級支部可能不知道我來這裡。不然，絕對不會這樣不信任咱們的進攻實力的。”

他的話未完，隊員們的下吧都快掉下來了，立馬“嗡嗡嗡”的交頭接耳起來。

小田同志剛剛“準確”傳達了上級安排命令，立馬被這什麽管後勤的“教官”給懷疑、大有推翻自己來做的意思，驚駭得臉都白了——這類重大錯誤，足夠槍斃了吧?！

“當下溝通不便利，上級未能僅憑著縮寫形式的電報，準確認知我們的實力，按照穩妥辦法、和全局考慮，這個認知差異化，是極有可能的。”

黎葉看大家反應很大，隨即給出簡單解釋。

“這人……”

小田聽到他“誹謗”自己專業，氣得嘴唇都哆嗦了。特別是看到其他人還紛紛信服地點頭認可他的歪理，酥胸開始大幅度起伏……

“好了，言歸正傳。”

黎葉從挎包裡翻出衡水以及周邊詳盡地圖，給二娘拉著一邊，他擰著一角，二人配合將地圖展現在眾人面前。

小田吃了一驚，她從支隊總部來，也沒見到過這樣詳盡細致的地圖啊，瞪大兩眼，說不出話來——這人看來可能真有準備，哦，不不不，怎麽可能?說不定就是紙上談兵的趙括，欺負咱們隊員文化水平低！不行，

我一定要阻止他……沒等小田站出來，黎葉準確地指出馮秀芸安排的幾處軍事要鎮的布置和安排，當然，他只是大致上說說，沒有說出全部詳細計劃。

“嘶！”

小田渾身顫了顫，她長期接觸這方面信息，看得出來，這人說的都是最近各部分支隊配合的最新情況。

她不禁倒吸一口氣:“我天，說的跟真的似的！可關鍵信息太模糊，這騙子本事可真大！”

她想著，聽他講完，再向大家揭露這人的真面目，因為她相信說多錯多，當前他話裡的漏洞還太少、呃，好吧，是暫時沒有破綻！

反正，第一印象認定了，很難改變。

“大家看到了，我們現在看似佔據上風，其實鬼子在各城還有重武器布置，加上兵力收縮集中，我們很難一次性全部攻下這些互成犄角的軍事要鎮。”

黎葉簡短總結一下當前我軍遇到的難點，看到大家沉寂下來、不少人開始思索，不由暗中點點頭——在一個善於培養戰士思考戰術素養的隊伍裡，這樣有意識地引導很關鍵，大家才能逐步成長，而不是每次瞎衝亂打。當然，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夠成長為將帥，但多些戰術思考，對戰鬥也會很有幫助。

“但是，我們前幾次在衡水鬧出的動靜不小，大家可能都知道，衡水的鬼子兵力是這幾處要鎮中最少的，而且，重武器絕大部分被清除了。所以，我軍才會將這個河域古鎮當成第一進攻點……”

黎葉幾句話交代清楚了大方向意圖後，看到所有人包括小田都點頭，他遂進入正題。

“當前我們是離得最近的一支隊伍，可以說平均火力也是最強的一支。打進衡水鎮，舍我其誰！”

幾句話便讓所有人都忘掉了上級的布置，二娘興奮得兩腿直蹦噠，要不是手裡擰著地圖，她都想掏出手雷、第一個衝向衡水了……

小田卻忽然冷靜下來:“蠱惑人心！這人太能事啦，不行我要阻止他。”

她往前走了兩步，卻被專注的一名班長輕輕推開她:“別擋住我。”

小田不由一陣心酸，平日裡這些家夥當她是寶貝一樣供著、捧著，這什麽教官一來，全變樣了！

“大家看，這裡、這裡、這裡……，都被炮轟清除了。不過，這些要點，鬼子不會放棄，他們即便是沒有了火炮、戰船和物資倉庫，但是，絕對會再次派重兵，守著這些要點……”

黎葉把衡水城內的鬼子兵力布置情況詳細說了說，篤定道:“這些都是我們火炮的主要轟炸點，下面由大家推薦四十名戰士任職炮兵，在推薦十名戰士擔任炮船駕駛員、重機槍火力手、彈藥手……”

小田都忘了跳出來反駁黎葉，她好像似乎覺得這樣的安排，也許大概極有可能拿下、甚至全殲衡水城內的鬼子。

“不不，不對！”

小田看到大家熱情高漲地很快推薦出四十名“炮兵”和十名“水兵”，趕緊出來伸出雙臂攔在大家面前。

“大家不要被騙了。”

小田見到大家都詫異地看著她，不禁面色微微一紅，隨即鼓起勇氣道:“打下這些據點，是沒錯，可以消滅衡水的日軍，但是，大家想過沒有，有兩點我們必須注意的前提啊。否則，那個計劃就是空中閣樓，水中月呃，總之是不成的。”

黎葉想不到一個文秀的電訊員小姑娘，還有這般見識，並不介意她的質疑，鼓勵問道:“哦?那兩點前提?不妨說說……”

小田嬌俏地朝他皺皺鼻子:“哼！還能是哪兩點，第一，我們兵力太少;第二，我們怎麽打破城防、攻進城裡?不進城，你的那些炮彈由誰引導什麽轟炸點?”

她難以想象完全靠火炮主攻破城，是一個什麽樣的場面。

黎葉眼中閃過讚賞:“不錯，你能考慮到這些，說明有些見識。我解釋一下，我們的火炮完全可以攻破城防，至於你說的進城，我從來沒有考慮過。相信我，我們這次不需要炮兵偵查員，因為，可以說，我親自入城偵查過。”

小田抱著頭，難以置信:“天，還有這種人，太自信了吧，這是戰爭，不是遊戲。呃，大家就這樣受他蒙蔽蠱惑麽?”

等她冷靜下來，發現只有二娘在她身邊，端著兩份牛排。

二娘大大咧咧道:“丫頭，來吃點，很好吃的。我特意給你留的，還熱乎著咧。吃完，才有力氣乾那個革-命工作。”

小田氣結:“二娘啊，你怎麽……哎，我吃不下，沒胃口。”

二娘咂咂嘴，哦了聲，道:“那好，我給在鍋裡溫熱著，你餓了記得吃啊。”

二娘咚咚咚地邁開步伐，走了。

“你……我，我不是說不餓，是吃不下。哎……”

留下小田同志在寬闊的後院、矗立風中凌亂……

小田握著拳頭，道:“我一定要跟去看看，要是……哼，我有義務、有必要代替支部上級領導，對他執行戰場紀律！不能讓他胡來。”

小田受到毛、周等首長演講激勵，毅然決然棄文從武參軍抗戰，不算早，但這段時間的學習歷練，足夠認得清:黎葉不僅擅自更改上級作戰計劃，還打亂了第三大隊的臨時編制，再加上蠱惑戰士們跟著他“瞎胡鬧”，這幾罪並罰，足夠槍斃好幾回。

眾人準備好後，黎葉吩咐大家強製休息，養足精神準備夜戰。

“毛熊這大塊頭練兵還真有兩下子！”

黎葉感到滿意的，第三大隊的戰士們的紀律性相當強，完全看不出來是剛從民兵轉正的隊伍。

“嗯?”

他轉身便發現小田緊緊盯著的目光，他沒有看錯的話，那不是仰慕，而是監視。

“呵呵……”

黎葉不會跟這小丫頭計較，笑了笑，就在倉庫通氣扇窗口處箱件躺下，閉上眼，快速進入睡眠狀態……

“哼！我一定會抓到你把柄的。”

小田瞪了他一眼，找二娘要來了一把手槍。

二娘知道她要參戰，變得小心翼翼緊張起來，但是耐不住這小丫頭的哀求，想了想，乾脆把她自己的配槍，交給了小田。她沒跟小田說，這把德製魯格P08手槍，是黎葉贈送的。

“轟轟轟轟轟轟……”

時值四點一刻，黎葉發動強大的“佯攻”炮轟。

城裡的鬼子頓時亂成一團，但不久，便集結衝出城……

“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

幾道火力線直接來自河道上，那赫然是一艘百噸級的小炮艇。其上幾支7.7mm重機槍，將出城衝向炮陣的鬼子群，打得四分五裂、潰不成軍。

接著，十幾挺輕重機槍陣的發威，鬼子們像是被火力鐮刀割稻的麥子般，很快一個又一個中隊倒在衝向炮陣的途中……

“轟轟轟……”

爆炸的火光，使得黎明前最昏暗的時刻，變得亮堂起來。

城裡燃爆的處處硝煙篝火，加上鬼子們燃起的燈光和火把，衡水內外視線頓時清明起來，原本死寂的城鎮變成了不夜城，卻不是享受，而是噩夢的到來。

“嘶！”

小田把手槍擰在手裡，但是被巨大的轟鳴聲給驚住了，手臂酸軟無力，當初想好的執行戰場紀律，沒法按計劃實施啦。

她沒怎麽遭遇過這樣的強烈炮轟場面，沒什麽心理準備，炮擊聲、爆炸聲充斥耳朵，腿軟地靠在二娘的身上。

“妮子，哎喲，給你耳塞怎不戴上?”

二娘原本兩手準備擲彈炸死那個倒霉催的鬼子，但是她的攻擊范圍比不上機槍陣的那些小子，只能遺憾地看著鬼子沒有靠近她的攻擊范圍、就被全滅。

得空的她，正好分出精力，照顧戰場菜鳥小田這個柔弱的丫頭。

小田耳朵裡塞進耳塞，持續的嗡嗡耳鳴聲才稍停。

她只能看著二娘的嘴巴一張一合，聽得不真切。不過看得到二娘滿眼關懷疼愛，她隻感覺心裡一酸，差點哭出來，癟了癟嘴，但眼光瞥到在92步兵炮前忙碌的黎葉背影，才好歹忍住了。

“轟轟轟……”

黎葉不得不接受其余戰士的輔助，清膛、填彈、瞄準、開炮這一套流程持續下來，忙得他雙臂酸軟，不得不靠眼中開始溢出的氣血能量蘊養恢復……

不過， 有他校準炮擊坐標，加上戰士們越來越嫻熟地填彈操炮，四門92式步兵炮，覆蓋了衡水城的鬼子軍事要點，黎葉不斷地收割到濃鬱的氣血值，前番幾次消耗的庫存，漸漸漲到了120萬才漸緩下來。

“嗯，後面的主力到了?”

經過這次，黎葉眼睛終於恢復了3000米的“目力”范圍，看的分明，原本側翼主攻的主力部隊，轉移到他們這邊，帶頭的那個人很像毛熊，不過個高些、面皮白嫩些。

“轟炸城門！”

黎葉快速改換炮擊目標，92式步兵炮的70mm榴炮彈的威力尚可，不過轟開城防，還需要精確的計算，嗯，當然，他只需要按照系統標定出的幾處應力點，進行炮擊即可。

“轟轟轟……”

四門92式步兵炮，直接打光剩下不多的炮彈，只見對面城牆“轟嘩”的一下，先是爆開幾處炮擊彈著點，再是以點連鎖破面，頓時整段城防崩塌下來。

“這……火炮當真能做到如此利害，太強啦！”

小田不知道自己已經從震駭開始轉而欽佩，只是看向黎葉的神色還有些矛盾，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槍，差點就……。

隨即，她開始拓展無邊思緒:“難怪，我軍遇到鬼子總是吃虧……，要是以後也能這麽痛快地打仗，該有多好。”

酷似毛熊的那人，原本想要衝過來這邊的，但是看到城防垮塌，剩余不多的鬼子們混亂一片，他眼中閃過震驚，很快恢復過來，抓住了這難得的戰機。

“嘟嘟嘟……，衝啊！”

一陣衝鋒號角響徹衡水，天邊的晨曦開始泛起第一道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