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陳連長親自帶兵追查，隻獲得一具鬼子屍體，由此分散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黎葉也一度忽略了哨兵曾呼叫過的“鬼子來了”。直到……

鬼子真的來了！

“叭勾，叭勾……”

三八大蓋獨有的槍聲，非常密集，數量不下一百。

出了武器靠繳獲的遊擊隊外，就只有鬼子才這樣配置。而現階段這個戰場上，遊擊隊都在外圍戰場牽製鬼子後勤和援兵，不可能深入長沙戰場，也不可能襲擊國-軍的部隊。故而，來犯之敵，很明顯。

“鬼子，鬼子來了。”

前哨的卡車，被逼停了。在司機被鬼子特等射手擊斃後，其余的士兵紛紛驚呼起來。

“準備戰鬥！打……”

陳連長面色黑沉如鍋底，眼中殺機熾盛，吼得上下兩嘴唇之間連起了口水鏈，眼珠白仁泛著血絲，心裡上火。

“噠噠噠噠噠噠……”

好歹習慣了連長的命令，士兵們逐漸沉穩下來，十幾杆機槍開始次第噴出火舌，火力線交織而出，很快將前方埋伏的鬼子們，打得現了身。

“轟轟轟轟轟轟……”

最後一點迫擊炮彈很快打空，盡管失去了炮火壓製，但是炮擊效果出來了，鬼子紛紛從雪地裡爬出來，一部分鬼子向後撤退、一部分鬼子已然崩潰——山呼“板載”朝著車隊衝鋒而來……

“噗噗噗噗……”

黎葉兩把魯格P08手槍，加上第一副炮M9，每輪打出的三顆9mm魯格標準手槍子彈，都會擊倒3個鬼子，知道他隨身六把魯格P08手槍的子彈打光，總計擊倒54個鬼子，標準的鬼子小隊的數量。

“快，快倒車！拉開距離。”

曹副官的叫喊聲，在雜亂槍炮聲中，顯得很無力。直到黎葉的隨身彈藥只剩下6個沒來得及使用的備用彈夾時，車隊才接收到曹副官這員上校長官的清晰指令，後隊變前隊，緩緩拉開距離……

但是，前面幾輛迫停的卡車，已然被三十幾號鬼子敢死衝鋒抵近了，很快鬼子和卡車上跳下來的士兵們糾纏在一起，拚刺戰，鬼子明顯強上不知一籌。

“殺！”

“啊……”

四十多人對三十號鬼子，卻被鬼子三三兩兩結陣殺散，時才槍法尚算過得去的國-軍士兵，才一接觸便有近半被追殺得哭爹喊娘，士氣一說，可見一斑。

“別退，殺回去。”

黎葉的呼喊，沒人理會。他一著急，便不顧監督戰士的阻攔，跳下車，快速奔向前面混戰場。

“這……”

幾個看押監督黎葉的戰士，一時間有些茫然，本來掏出手槍的那個少尉，看著黎葉衝向前方戰場去“送死”，不禁遲疑了，幾人不由得看向曹副官。

“哎，算了，隨他去。大家迅速拉開距離，在五十米後的那個小坡上布置防禦陣……”

曹副官的布置，在一般倉促遇襲、被鬼子衝擊到前陣的情況下，如此安排，穩扎穩打，稍顯保守，但沒大毛病。這是他在老陳、老薛、老白等人總結應對鬼子戰鬥上，學到的經驗。

但，現在只是一小撮鬼子潰兵，接觸便打防禦反擊——也既是潰散後再次結陣阻擊，未免套用得有些太過刻板公式化。

黎葉卻是這方面小規模突襲戰的專家，他最擅長帶領一小隊精英戰士，和鬼子大部隊周旋。現在這幾十號鬼子的近戰肉-搏，他絲毫不放在眼裡。只是有些惋惜——前隊的幾十號士兵，等若就這樣硬生生被曹副官放棄了。

“鬼子若是彈藥充足，他們這波潰兵絕對不會選擇敢死衝鋒、來近戰的。”

黎葉沒辦法說服這幫習慣性打固有套路的國-軍將士，

也沒有時間消耗在口舌上，他幾步間便爆發出全力，速度提升到極限，幾個呼吸，便接近了混戰在一起的那一“團”。“嘶！好快……”

曹副官和撤出來的車隊上所有將士們，看得驚呆了。許多戰士這才感覺到“傳說原來是真的”，前幾次遭遇戰，幾乎都是眾人在拚命“保護”他，但是他們赫然發現，這人絕對不是他們想象中的“慫包孬種軟蛋”……

他們呆滯間，之間黎葉迅速拔出手槍，瞬間更換彈夾，兩隻槍口隨即連連爆發出火光、硝煙，清脆的“噗噗噗”的聲響，那是傳說中的消音手槍麽?

“噗通、噗通……”

鬼子紛紛中槍倒地，而不少被追殺的國-軍士兵還依舊大喊大叫著沒命奔逃，車上的曹副官等人都有些想要捂住臉皮的羞恥感。

剩下和一些士兵糾纏在一起角力、摔打、翻滾的鬼子，就不好用手槍獵殺了，容易誤傷。

但是，國-軍士兵堅持到現在的，都處於絕對下風，不少直接用牙齒做武器，和鬼子們纏鬥得難分難解。

黎葉需要做的，就是抵近搏鬥！

“噗嗤，噗嗤……”

黎葉收起手槍，拔出軍刀，便飛射而出，下一秒，立刻解救了兩個被鬼子壓製在身下的戰士。

隨即，他快速跑進戰團，腳尖快速挑起地上兩把散落的三八大蓋，兩手一拉槍栓，整個槍機被他扭旋脫落，彈倉內的黃橙橙的子彈撒落出來，這既是真正的拚刺近戰退子彈啊！黎葉是真的擔憂走火、誤傷本就勉力僵持幸存的戰士們。

子彈還未落地，便看見他兩手抓住槍柄，靈巧地在戰陣中穿梭起來，槍口前段的刺刀，不時閃過兩道耀眼刀芒，迅速劃破鬼子的脖頸、穿破鬼子的腰腹心胸……

隨著他的加入，漸漸解放了十幾號國-軍士兵，他們都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形成一道堅實的後盾人牆，衝向鬼子時，那股子煞氣，看得車上的曹副官有些臉紅，他這才明白過來，黎葉為什麽叫他帶隊殺回去。

一頭獅子，帶領的一群綿羊，竟然是如此改天換地般的新生，都變成了地獄歸來的魔力山羊，一個個變得凶神惡煞起來。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啊。”

曹副官臉皮發燙，他不是外向型的推脫過錯之人。自不會先想到——“兵熊一個，將熊一窩”。而實事求是，在沒有黎葉這般強力煞神的情況下，又是士氣擴散之時，他的布局反擊，是絕對沒毛病的。不過，此時，看著黎葉單人衝陣，帶出一波如此強有力的反攻局面，不止是曹副官，就連口服心不服的傲嬌陳連長，都在心底歎服起來。

“曹副官，我們要不衝回去?”

陳連長找到曹副官，赧然求助。

“不，已經晚了。我們做好自己分內事。等黎主任指令吧。”

曹副官歎口氣，有些苦澀:“難怪……”

難怪老蔣、老陳等人對黎葉忌恨至此，就從他這片刻的表現來看，就是戰場上那種化腐朽為神奇的超級戰將，傳說他為戰神，一點不為過。要是給他十萬人，不，哪怕是一萬人，也絕對是橫行無敵的主兒。

在曹副官心裡，黎葉的形象變得難以想象的偉岸高大。

“曹副官……”

“嗯?”

“你看……”

“啊?哦，快快，全部上車，追擊鬼子潰兵！”

曹副官看到黎葉的揮手，馬上組織全員參與追擊，可惜他們從後退組陣、變成拆陣再集結前衝，其過程耗費了許多時間。

“叭勾、叭勾……”

等到槍聲停止時，也正是曹、陳等主力追及之時，而前方的黎葉和二十幾號存活下來的戰士們，早已經拋下卡車，在搜撿倒斃四處的鬼子的武器物資……

“大家看，其實，這些鬼子潰兵，除了人數多點，沒多少彈藥。”

擺事實講道理，不是黎葉常用的辦法，以前有黃炳坤、崔大牛等人，或者馮秀芸、董連芳、馬雲騤等人跟隨左右，從沒需要他做什麽思想工作。

不過，這次是特例，只有爭取這些國-軍，他的計劃才會更加順利。

“正是此理，我們都忽略了。”

曹副官雖然為人小雞肚腸、跋扈囂張，但是從不否認自身錯誤，也是在老陳這種腹黑男身邊呆得下去的一種慣用生存小伎倆，不過已經深入他骨髓，難以改了。

正好卻是這一點，也贏得了黎葉對他的些微改觀。勇於承認錯誤、直面缺陷、懂得反思之人，才有可能逐漸累積成長。

“難怪，會成為老陳的副官，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

黎葉正眼讚許地看了看他，隨即取過一條新繳獲的鬼子99式狙擊步槍:“你看，狙殺我們三個司機的，就是這把槍。”

特點，依舊是槍身保養很好、彈藥少。

那麽疑點來了——既然這些鬼子彈藥這麽少，怎麽還如此不知死活，難道他們真的還沒接受此次戰敗的事實，那麽潰敗(鬼子自述“轉進”)逃散至此，又是想用襲擊戰術扭轉戰爭局勢?那麽襲擊這麽一個連的車隊，即便是消滅了，又能夠祈禱什麽作用?

一時間，曹副官想的很多，募的，他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向黎葉——難道……，不不，不可能，陳長官不可能如此做，那跟叛國做漢-奸，有什麽區別?

但他在老陳身邊時間不短，腹黑政客只要利益得當，什麽事情做不出來?皖南的沉痛事件，難道華北和華東的鬼子不開心麽?但是老蔣就是想削弱共方實力，即便是他時時刻刻都想除掉的汪某，也排在這之後。故而才有令人恥笑的皖南滅共，傳言還是上官某猜度老蔣心意而做，但老蔣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吃”掉一支強軍，上官某明降暗升列為心腹，是不爭事實。

“到底是誰在算計?”

曹副官受老陳熏陶，心思本就偏向陰鷙，想得越來越黑暗，越來越恐怖。隱隱中一張大網，將他們這些人籠罩住，殺身殞命，危在旦夕！

不知不覺中，他額頭的汗漬潺潺而下，這可是大雪冰凍天。

“我們原計劃的路徑，不能走了。”

曹副官沉寂半晌，開口時的沙啞乾澀嗓音，也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什麽?”

陳連長只是個性耿直，絕不是蠢人，否則早就被人擠走，不在軍餉油水豐厚的國府嫡系軍中了，而且還是曾戰區最高指揮官近衛部隊。他腦子轉圜片刻，便明白現下的處境。

若不是做了棄子，他們這一路怎會三番兩次地“遭遇”鬼子潰兵?

有人在算計，或許幕後操縱的人，不僅僅只是想要對付炮神黎葉而已！

“我同意。”

陳連長眨眨眼，立即同意曹副官的建議。

他還是沒太看重黎葉，略帶刻意、又自然地忽略了黎葉的意見。

“……”

黎葉見曹副官隱隱盯著他的表態，他沒說話，聳了聳肩。他是真的無所謂。

他想得更複雜一些，這裡透著詭異的是，原先那個鬼子狙擊手屍體，其身上那麽明顯的破綻，或許不是暗中的敵人的疏漏。要是有人刻意這般布局，再派出潰兵敢死襲擊，或許就是想要驚動他們，一旦他們“看穿”有人搞鬼，那麽結果……自然會更改路徑。

“嘶！”

要是敵人真的如此花心思連環套布局，其幕後之人絕對是高手。

不過，這只是黎葉的一時猜測，沒有任何證據，僅憑先前那一杆損毀不能用的99式狙擊步槍，還不能說明什麽。只有等後面事態發展來驗證了。

黎葉沒有說出猜測，當下曹副官這等聰慧之人只是暫時結盟，而陳連長還未完全擺正心態，這個松散不齊心的臨時團隊，他也沒有完全抓住話語權的意圖，等過了新牆河，就是他們分開之時，到時各回各家……

“好，我們轉道，去三江口。”

曹副官和陳連長翻開地圖，商議一番後，決定劍走偏鋒，橫穿戰場。

經行側翼三江口，再走大荊塘，便可錯開中間段的火爐核心戰場，到時可走楊林、或者渡河到達黃安市，那是20軍和58軍的側翼夾擊陣地所在，怎麽都不會再有明目張膽偷襲的鬼子出現。

黎葉在腦中過了一遍，這個路徑可行，但是當前需要橫向穿越戰場，就需要先過關王橋，那裡可是反覆膠著的戰場陣地所在。

果不其然，車隊經過關王橋地界時，視線中烏泱泱的鬼子潰兵出現了。

“這……”

曹副官心裡快速閃過念頭:“一，我們中計了。二，我們中出了內鬼。”

他發現陳連長和他一樣，面色難看至極。唯有黎葉這個當事人面不改色，但絕對不會是他，除非鬼子瘋了火舌異想天開——聯手黎葉殺他自己?！

“到底是誰?”

曹副官的眼色快速瞟過身旁所有人，隨即深吸一口氣，失聲力竭地喊道:“準備戰鬥。”

破音了，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