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亂之中,天子峰的船隊向著西岸回撤。
如今風向西南,返航倒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然則淅川兩岸並非每一處都適宜泊船,岸邊多有礁石峭壁,船隻如果撞上,不是漏水沉底,便是直接粉身碎骨。
已經損毀的船隻,如果已開始沉沒,那麽在這驚濤駭浪中也無法挽救,只能讓士兵們卸下盔甲拋棄兵器,跳水逃生。如果只是損毀桅杆,也未必能保全,被狂風自然地刮回去,難免毀損在礁石峭壁之中。
寬廣的河面,成為天子峰士卒的巨大墳場,不過轉瞬之間,薛定鍔損失的兵力就已超過與父親對抗時損兵的數量,這個數字還在繼續增加。
他正憤恨得咬牙切齒,卻見一隊飛劍修士,已經憑空而至,向著他的座艦猛撲而來。
混亂之中,天子峰眾船各自逃生,竟忽視了對主艦的保護。
而岸上的神堂弓兵和鐵炮手也有意地向薛定鍔的主艦集火,發動著如同連天密雨般的打擊。
雖然主艦堅固無比,船舷上都包有厚達數寸的鋼板,箭射不入,槍打不進,但甲板上的士卒卻難免傷亡慘重。
“可恨……”薛定鍔眼中噴火,一聲令下,甲板上的弓手們轉向仰射,箭矢似升龍呼嘯而起,貫入空中的飛劍隊陣中。
修真者憑空飛行之時,防護減弱,當下便有兩人中箭,發出淒厲的慘叫,墜入水中。剩下的飛劍客卻是如同群星分散開來,憑借高速移動閃避著肆虐的箭雨。
天子峰弓手遭到神堂遠程火力的壓製,人人驚懼、陣型不整,殺傷力不由大大下降。而神堂一方的飛劍客卻一個個泯不畏死,以曲折的軌跡滑行著,向薛定鍔的主艦快速逼近。
薛定鍔目光瞥見當中藍盔藍甲,如同插翅猛虎一般向著他撲來的森可成,不由氣不打一處來,怒斥道:“叛逆賊子,有何顏面來見我?”
森可成大笑起來:“弑父鼠輩,你也敢放如此大言?”
他的忠誠只是對薛衣人而已,無論薛定鍔是不是薛衣人的兒子,面對這殺害薛衣人的凶手,森可成沒有絲毫怵意。
只有胸中如同烈火燃燒的殺意,要將眼前之人撕成粉碎!
薛定鍔越發忿怒切齒。
但森可成的修為在真尊境界,並非他可敵。如果單打獨鬥,只會自取滅亡。
只見薛定鍔一招手,一隊精銳甲士便聚攏起來,將他團團圍在當中。
這一小隊雖然只有十余人,但每個人都有鎮野境界,是他精心挑選的親衛,擅長協作攻防。加上他本人,面對森可成當一無所懼。
甲士們均是左手持大劍,右手持鋼盾,身穿鐵罐頭一樣的厚甲,看起來不像中原的配備,倒更似西洋的劍客。
這是一名西極教頭為薛定鍔訓練出的甲士團,看似笨重,卻對於抵禦刺殺有奇效。
薛定鍔在戰場上剛勇不下其父,但畢竟年齡尚輕,修為不足,面對森可成這樣的驍將,當然需要有保護自己的手段。
森可成冷笑一聲,點鋼長槍一蕩,隻覺陣道之力厚重如山,這些粗笨的鐵罐頭,當真有強化陣力之效。
但真尊高手何等驍勇,只聽森可成喝地一聲,提氣長吼,一名甲士的大盾便被他頂著陣勢之力,一槍刺成粉碎,余威直貫而下,便要將此人一槍挑起!
就在此時,那人卻是以鬼魅般的速度後退,避開森可成這一槍,轟地撞在另一名甲士身上,聲響震天,卻又毫發無損地快速分開,
重又挺劍向森可成攻來。 森可成微一沉吟,探出真氣感知,便恍然大悟。
這些鐵罐頭一樣的甲士,身上的盔甲暗含元磁之力,可以憑借真氣開啟,結陣運作。
方才他那一槍,那名甲士本來避無可避,隊友立刻開啟磁力,將他急速吸開,如此運作,陣勢不但固若金湯,更能有強大的機動性。
當然,這樣的元磁盔甲即便能量產,也隻適於這樣的小隊伍,無法用於大隊作戰。大型戰陣如果要這樣操作,複雜程度將會難以想象。
一眾甲士盾如山海,劍如蒼龍,進進退退地將森可成圍在垓心,交相格鬥,金屬顫鳴之聲不絕於耳,雖然每個人實力均有限,但力量如同潮水不斷,亦給森可成以相當的壓力。
何況有征天三重天的薛定鍔居中押陣,槍芒如同毒蛇吐信,凌厲無比,槍槍直刺森可成要害。
一番激鬥下來,森可成竟找不到機會殺死眾甲士中的任何一人。
眼見森可成已是舊力已老,新力未生,薛定鍔冷笑一聲,槍勢陡轉迅疾。
他的笑聲並不快活。
那群亂竄的飛劍客,已經把主艦桅杆砍倒,現在正向下移動,打算破壞水面以下由底艙士兵腳踏驅動的轉輪。
一旦轉輪被破壞,這艘大艦也只能困在河心,順流而下,或許還會在險灘上撞得粉身碎骨。
只有作速解決了森可成,薛定鍔才能親自收拾那群蒼蠅一般的飛劍士!
“叛逆賊子,受死吧!”
長槍破空,發出嘶嘶的爆響,氣芒流轉如閃電,輝耀長空,空間現出黑色的波紋鼓蕩開來,似乎要就此破碎。
這是薛衣人親傳給他的上古秘技——七探蛇盤槍。
槍芒一發,如同七道上古螣蛇怒嘯,張開一面撲天巨網,向著森可成籠罩而下。
森可成顯然低估了薛定鍔。
此時的薛定鍔,氣勢暴漲,如淵似海,這一槍的威勢,令久戰力疲的森可成胸中頃刻滯澀,待要後退時,竟如被凍結了一般,動彈不得!
薛定鍔心中隱隱悵然。
使出這一槍的時候,才想起老東西對自己其實也不算太差。
可是到了那一步,自己已不能選擇。
那就把你的好奴才也送下來陪你吧!巫啟梁和洛霜都已經為你盡忠了,這個森可成又憑什麽獨存?
槍花燦爛,撲向森可成的面門、胸口,看不清真正的落處,但無論落在哪裡,森可成都免不了粉身碎骨。
但他神情依然剛毅如山,看不出絲毫的畏懼。
甚至望向薛定鍔的目光,還有些淡淡的嘲弄。
這個該死的奴才!
薛定鍔恨恨想著,槍尖向著森可成愈發接近。
只要再進數寸,便能將這個奴才絞成肉泥……
但就在此時,一道雪亮的劍光,霍然劃過青空。
並不是多麽鋒利,劍芒上繚繞著淡淡的雲絲,虛無縹緲,如同一朵純潔無瑕的雲。
但這虛茫的雲氣自一名甲士背心掠過,鐵桶一般的厚甲全無傷損,這甲士卻在須臾間七竅流血,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少了一名甲士,森可成遭受的陣道壓力驟減,身形向後一縱,如同炮彈般飛掠而出,薛定鍔的槍芒瞬間落空。
而一名身著藍衣的絕麗女子,卻如同神妃仙子一般從天而降,祭起玉劍如虹,向著薛定鍔面門激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