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親眼看著我攻破清洲城。”
吳鋒如是對許丹弦說。
許丹弦也想瞧見吳鋒究竟能不能攻破他留下的鐵壁布置,加上齊琪的勸說,他應諾前往神堂軍陣中。
這一次,吳鋒動員了更多的兵力,將自己的所藏的大量金銀珍寶分賞給將士,鼓舞軍心。
鄧崢誅殺了高陽氏一族,也使得部分下層士兵義憤填膺,戰意高昂。
他們並不在乎高陽義統等人為何被誅殺。
傀儡的大義名分,就在此時此刻體現出來。
就譬如亂世中的天子被權臣所挾持,完全失去實權,百姓並不會在乎。但權臣若膽敢殺害天子,哪怕起因是天子發了衣帶詔,試圖討伐謀殺權臣,百姓也會站在同情天子的一方。
高陽氏乃是神武一脈的精神領袖,便如同豫西一帶的天子。哪怕失去權勢,天武神社依然與武祖大社一樣,是武士們的精神寄托所在。
許丹弦看著神堂士兵們如同蜂擁蟻聚,向著高聳的城牆撲去,在亂箭和滾石之下化成一具具冰冷的屍體,卻只能不斷搖頭。
僅僅靠著高昂的士氣,是破不了他留下的鐵壁布置的。
他有些慶幸,也更加失望。
許丹弦本以為吳鋒真是能夠讓他心服口服的神武之主,值得自己放棄仇恨去追隨。
但現在看來,吳鋒雖有氣度,卻沒有相應的才能,是所謂志大才疏。這場賭約,只能將他葬送!
許丹弦這樣想道。
但他隨即驚詫地發現,城上的兵力布置開始變化。
鄧崢違背了他留下的布置圖,開始自作主張!
這個蠢貨。
以許丹弦的聰明,他瞬間就想明白了個種原因。
吳鋒將他騙到陣中,就是為了讓鄧崢知道,他如今在神堂軍的陣中。
鄧崢當然以為許丹弦已經出賣了清洲!
攻城的確並非吳鋒所長,他擅長攻取的,是人心。
此後,吳鋒甚至沒有下令控制許丹弦。
但許丹弦卻明白,現在自己哪怕寫信告知鄧崢真相,也只會被當作詭計。
他只是一個築城師,並不是清洲的門人弟子。
鄧崢又憑什麽相信他?
許丹弦長歎一聲,沒有想到,自己所修築的金湯鐵垣,將被以這樣的方式攻克。
吳鋒不需要找到城池的破綻,因為破綻本來就在人的心裡。
嚴冬雪寒,大地上一片蒼冷,刀劍越發散出墮指裂膚的寒氣,弓弦也變得冷硬難以拉開。
但隨著號角聲勁吹,神堂健兒們依然奮不顧身地向著城牆撲去。
密雨一般的勁箭,在寒風中穿梭來回,城上城下,不時有士卒中箭溢血,倒下斃命。
嚴冬時節,護城河有陣力的加持,並不封凍,仍然潺潺流淌,但被土囊和石塊投擲下去,很快壓得溝滿壕平。
投石機將磨盤大小的巨石,向著城內轟然砸落。神堂一方畢竟有著極大的兵力優勢,眾志成城下,城上的火力迅速地被壓製。
違背了許丹弦留下的布防圖,便無法最有效發揮出交叉火力的作用。
“叔父,拜托了。”吳鋒向白軍浪拱手道。
“看我的好了!”白軍浪搓著蒲扇大小的手掌,爽朗一笑。
一聲斷喝,這神堂的一代戰神如同風暴一樣騰空而起,席卷上高峻的城牆,猛然劈出一掌,金色的陣法光幕,竟被他劈得裂開一個巨口!
“是蘇有光。”鄧崢冷笑道:“這可是一條大魚。頂住,然後乾掉他!”
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所面臨的危險。
之所以敢於悍然誅殺高陽義統,正因為鄧崢這種眼高手低的家夥,一直都把吳鋒視作黃口小兒。
鄧崢認為,之所以之前能夠挫敗吳鋒,不止是許丹弦改建後的清洲城足夠堅固,也是他自己指揮有方。既然許丹弦出賣了他,他便自行調整防禦方案,也沒有一丁點問題!
若是對龍傲天這樣富於智略之人,吳鋒也不敢施展那樣的計策,一旦被識破,他會無路可退。
一排排的長槍,如同密林一樣向著白軍浪穿插而去。
白軍浪眼神熾烈如光火,怒嘯一聲,雙掌齊揮,空間震顫起來,如被劈出無數斷層。
空氣向著四面八方炸裂開來,城頭上的士卒們縱然有陣法護持,也都被震得搖搖欲墜。離白軍浪接近的幾人,更是直接身軀炸裂,骨與血漫空飛舞。
與雪齋禪師一場生死大戰下來,白軍浪到現在還有暗傷未愈,但此刻的悍勇,卻一點不似有傷在身。
半聖高手的威壓向十方幅散,掌風滾滾如同千重炸雷,震得在場之人耳孔發麻。
“你,上去!”鄧崢眼見城頭竟被白軍浪清除出一片空地,立即對副殿主汪無冕下令道。
汪無冕也有些發怵,蘇有光勇名震於天下,只是遠遠見著他雙掌劈人如麻,便令人心中生寒。
但既然鄧崢有令,他不敢不從。
好在城頭是他們的主場,汪無冕又催著一群精銳衛士圍上去,自己在裡頭敲著邊鼓。
衛士們穿著厚重的鐵甲,組成水潑不進的堅固陣勢,向著白軍浪逼壓過去,如同一道道山牆。
這時候,一聲喘息自白軍浪口中發出。
“他身上果然有傷!”
有百夫長驚喜地呼道。
“先斬蘇有光,再砍下吳鋒小兒的腦袋當球踢!”汪無冕大聲地激勵著士氣。
汪無冕當然知道,哪怕身上有暗傷的蘇有光,也不是好相與的。
萱津之戰時被蘇有光劈死的清洲第一猛將賴美東,就是極好的教訓。
但戰爭根本上依靠的還是士兵,只要讓士兵們敢於浴血拚命,相信有機可乘,那麽再強大的高手,也會被人海所湮沒。
清洲士兵轉眼又聚集成團,密集如同螞蟻一般,對白軍浪發起圍攻。白軍浪雖是夷然不懼,但一時半會也沒法殺開局面。
汪無冕正計量著要不要親自撲上去,轉念一想,此人身上有暗傷,一旦體力跟不上,撤退不得,便可一擁而上取他人頭,不成功也只是讓他在城頭殺一陣罷了,沒必要拿自己的性命來冒險。
激戰正烈。
一群龐然大物,卻是悄悄地向城頭接近。
這是高如樓房的木車,上面蒙著堅固的鐵皮,下有車輪,被士兵推著向城牆移動。
弓箭手站在其上,與城上的士兵對射。
“是攻城塔。”鄧崢眼神一掃,發出命令:“各位注意,投石器準備,速速將其摧毀!”
但攻城塔上面卻不僅僅有弓兵,還有精銳的盾兵和長槍手,他們結成堅固的陣勢,槍盾齊動,磨盤大小的巨石也被雄厚的真氣震飛開去,墜落在地。
或是巨石擊中車身,然而這攻城塔甚是堅固,哪怕被打出一兩處缺損,未必影響運行。
很快,一座座攻城塔就靠近了城牆,長長的板子伸出,搭在城頭,神堂士兵們如同餓狼一般,向著城牆上頭竄了上去!
白軍浪隻以一人,牽製住了大量的敵兵,附近的區域,防守力量都出現了嚴重的空虛。
登上城頭的神堂勇士們大聲歡呼著,如同枯草原上的火苗一樣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