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堅固如長城一般的防線上,岩倉的士兵們大聲嘲笑著下面蠢蠢欲動,卻遲遲不敢發動攻擊的神堂士兵們。
“廢物,蠢貨!”
“想要滅我們岩倉,太過可笑!挾持前殿主又有什麽用處?現在我們隻擁護鄧三石殿主!”
“有狗膽的,就過來啊!”
在辱罵下,許多血性的士卒都被挑起了火氣,紛紛要求發起進攻。
但懦弱者卻猶疑不定。
吳鋒並不急著發動進攻,神堂如今三面皆敵,他不想無謂地損耗兵力。
攻城的傷亡,不可能不小。
所以必須做出最準確的判斷,找出城池的破綻,才能發起進攻。
城壕很深很寬,裡面注滿了水。因為陣法的緣故,哪怕是冬天,護城河也絲毫沒有凍結。
縱然裡面沒有豢養食人魚、鱷魚一類暴起傷人的凶物,也不可小覷。
“正面進攻。”吳鋒眼神觀察許久,終於發下命令:“民兵搬運土囊,填埋城壕!”
他又說出了一句話:“此次作戰,任何人不得劫掠,違令者必斬。長官縱容士卒劫掠,連坐,滅族!”
時信清一驚。
神堂軍一向以軍紀較好著稱。
但軍紀較好,不代表絕不劫掠啊!攻城關頭,卻說出這樣的言語,不是打擊己方軍心麽?
士兵們那點微薄的薪水,養家糊口自然有余,可要享受耍子,哪裡足夠?
吳鋒卻是隨即道:“攻破岩倉之後,城內一切財物,依照各位功勞大小,合理分配,人人有份。堂內分文不取!”
這話一說,士兵們卻全部興奮起來。
搶劫那些老百姓,未必能得到多少財物。
以岩倉殿的府庫中積攢的財富,以及城內的奢侈物品,卻足以讓他們兜裡裝得滿滿!
岩倉這麽多年積攢的財富啊!
堂主大人,竟然如此慷慨!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吳鋒卻心中暗歎一聲。
他知道,這樣做的代價,是被攻陷的岩倉地區行政方面缺乏資金,難以運轉。
羊毛出在羊身上,仍舊得盤剝當地的百姓,直到經濟上的困難渡過!
但攻取岩倉,必須得人心。
兩害相權取其輕,與其讓百姓遭到亂兵殺掠、****,終究是在一定的時間內征收重稅這樣的辦法要好得多。
神堂這些年戰事不斷,今年西域那邊的生意又不是太景氣,攻取岩倉之後,也拿不出資金來補貼這塊地區了!
擊鼓的聲音,如同在天穹滾過的驚雷,讓大地轟然搖蕩,護城河中的水波也激蕩不休。
民兵們如同潮水一樣,被驅策著,扛著土囊向護城河奔跑而去。
投入土囊的時候,土囊可以舉在頭頂,用於擋箭,跑回去的時候,則因為不再負重,速度加快,變得難於被擊中。
而鐵炮隊和箭隊,則早已組成陣勢,向城上發起攻擊。
但無疑地,縱然神堂一方裝備精良,但守城方居高臨下,佔有極大的地利優勢,又有陣法防護,損失必定會小得多。
冬日的寒風更冷了。
利箭和床子弩從城頭射下冰冷的寒芒,民兵們不斷慘呼著倒下,也有戰兵中箭身亡。
敵人趁著冬日,在城牆上潑水成冰,光滑無比,雲梯如果架上去,很容易滑下來,所以要登城的話,主要只能依靠樓車了。
天城的守將侯俊丞仰天大笑起來。
“這幫蠢貨!”
“吳鋒你這頭蠢豬,自以為算無遺策,可你漏掉了一點,現在是最不適合攻城的冬天!”
他今年二十四歲,長得尖嘴猴腮,小名“鼻涕娃”,是當年岩倉內戰時,
鄧嶸麾下弓兵隊隊副後博寒的兒子。後博寒本來也姓侯,小名“二狗子”,但後來學了些風雅,就把姓改了,顯得飄灑一些。
當年鄧嶸被放逐,那一戰岩倉內耗極大,後博寒躲在屍體堆裡裝死,才保得一命,這幾年來他們父子二人卻被鄧三石重用,成為鄧三石的親信。
侯俊丞現在已經在考慮,光憑著自己就擊退敵軍,能得到新任殿主的越發重用,或許能取代那個華宗岱,當上岩倉的二號人物!
華宗岱畢竟是鄧愛侯提拔起來的人,如今吳鋒挾持鄧愛侯進攻岩倉,鄧三石現在怎敢放心用他?
當侯俊丞如此想著的時候,他並沒有注意到,在民兵們不計傷亡的填埋下,城堡右側的護城河,已經幾乎被填平了!
那個方向,只有一段薄薄的城牆,連接著兩邊的山崖而已!
“出手吧,薑將軍。”
吳鋒平靜地對一名白袍戰將說道。
此人今年三十歲不到,生得儒雅俊朗,豐神如玉,名為薑逸飛。在稻生之戰中,他率先帶領士卒倒戈到吳鋒這一方,加速了蘇燦軍的崩潰。
作為回報,吳鋒親手指定薑逸飛為薑家的繼承人,而薑家如今的家主薑雲又不是一個威望極高之輩,也就是說,薑逸飛已經成為薑家的實權者了!
當然,吳鋒看重此人,絕不只是因為他的率先倒戈。
攻城武器戰法最是罕見,而且大部分還是衝車戰法,譬如“城門爆破”等。
在整個中土, 擁有投石機戰法的人,不會超過三人。
而薑逸飛便是其中之一!
當初蘇夢枕攻打安祥城,他便曾經發動過這連山戰法,但守將凰虛道也算半個名將,因此薑逸飛並未在那一戰中立下多大戰功。
天城前方,早已堆積起了高高的土山。
數十具大型拋石機同時綻放出耀目的白色光芒,彈簧與拋杆迸發出強絕的力量,驅動著巨大的石塊射上長空。
山嶽的虛影顯現,漫天飛舞的巨石,就好像連山絕壑,向著城頭激揚而下。
轟轟轟!
驚天的巨響,震破蒼穹!
天城雖然也有些歷史,但本身就不算特別堅固。
更何況向兩側蔓延出來的新築城牆?它們當然也可以享受陣法的力量,卻並不如城體本身!
一片塵煙,在城牆上蔓延而起,雉堞被大片摧毀,城牆被生生砸塌半米有余,左近的士卒們,紛紛化為肉醬,稍遠處也是一片狼藉,傷者竟達上百之數!
當然,不都是戰兵,也有民兵。在天城當中,守軍有五百人是戰兵,民兵則有三千多人。
而守將侯俊丞則驚呼起來。
一名美貌女子被飛濺的石片擊中臉部,鮮血橫流,一張美貌容顏,已是毀了!
那正是侯俊丞的妻子,雲飄飄。
一般來說,對於修士,哪怕是毀容也能恢復,但戰法造成的傷害往往比較特異,究竟能否治愈,卻是不好說了!
這怎不讓侯俊丞心中慌亂驚怒!
吳鋒卻是豎起大拇指:“薑將軍,乾得好!”
爾後,他將目光轉向一邊的姬紅顏,微微一笑:“小妞,一起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