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熙所部的確遭受了伏擊。
但一百輕騎的損失,的確說不上大,至少比起主力方向出擊的戰果來說。
吳鋒的猜測落空了。
奇襲成功,君士坦丁十五世親自大開慶功宴,帝都內一片歡騰,士氣再次恢復起來。
雖然這一戰實際上壓根沒有取下一個真正的突利同盟名將的腦袋。
只有一件事不太愉快。
一位名為楊雲騰,綽號“楊三爺”的老將在突擊渾戰·溫滿淮所部營寨的時候,與渾戰硬撼了幾招,受了重傷,回城後不治身亡。
“楊三爺”楊雲騰本身修為不高,才能也不出眾。
所以楊家家主的位置,他早就讓給了自己的孫子楊熙。
但祖父的死,讓較為圓滿完成疑兵任務的楊熙不由氣憤填膺。
他自幼喪父,是被祖父撫養長大。
楊家號稱荒古聖體家族,每隔數代便會出現一位聖體體質,據說是號稱霸體家族的溫滿淮家族的死對頭和克星。
而楊熙本人也是荒古聖體體質,與蒼天霸血同樣以體魄強悍著稱。
得知祖父死於渾戰之手,楊熙仰天長嘯,發誓要斬下渾戰人頭,為祖父復仇。
年僅二十八歲的楊熙,卻有征天五重天的修為,又長於兵事,因此非常得到風雷二神看重,才能夠獨當一面,率領疑兵假裝中計,吸引斯庫裡的兵力,並將部隊成功地帶回來。
除了那些地方上的大員之外,楊熙幾乎已經是拜佔庭軍方的三號人物。而那些大員們現在都帶著自己的軍隊在勤王軍裡頭,壓根不敢過來。
另外,讓君士坦丁十五世興奮的是,這次劫營,似乎繳獲了一些重要文件。
他急令將這些文件打開,希望找到能破敵的情報。
但當他看到內容的時候,君士坦丁十五世興奮不起來了。
哪怕瞄到或者可能瞄到文件一眼的宮女、太監和衛士都被秘密處死,而後,君士坦丁十五世急召五大重臣和吳鋒入宮。
“你們看看。”君士坦丁十五世面色陰沉。
一櫃櫃的書信,觸目驚心。
全部是君士坦丁堡內貴族和將領們寫給斯庫裡的誓書!
他們保證會盡力尋找機會,獻出城池,條件是斯庫裡在破城之後保全他們的家族。
我就猜到如此。
吳鋒心中默默道。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的話……”副宰相普朝俊帶著驚恐的神情。
“哪怕全是真的,也不能清洗掉所有人。”宰相藍晶保持著鎮定:“我去派人調查。”
的確,這麽多人,如果把他們的家族都清洗掉,那麽君堡內部的人心也就完全崩潰了。
但君士坦丁十五世和五大重臣的臉色都不好看。
因為他們認識某些貴族的字跡,還有他們家族的私章。
如果字跡還可以模仿,那麽私章這種東西,是很難被盜用的。
然而這些信件上,章戳一個不少,而且似乎並非偽造。
每個家族的私章,都有自己的防偽印記,極難偽造。
“我寧願沒看過這些東西!”牧首凱德大人歎息一聲道。
眾人相顧無言。
是啊,也許知道還不如不知道。
“應該有一部分是斯庫裡偽造的。”雷神公爵開口了:“不過,我們似乎又中計了,這次是老臣的錯。”
斯庫裡故意讓他們看到這些文件。
心中已亂,君士坦丁十五世和五大重臣又怎可能不發揮失常?
只要其中有一部分是真的,大家就會拚命想要找到那些真正的叛徒,不然的話,會感覺這座城市當中也危機四伏。
身邊的人都不能信任的時候,談什麽守城?
“鮑嘉德王說得沒錯,我們以前低估那條老狗了。”風神侯爵無奈地道。
……
與此同時,突利軍營帳。
渾戰恭敬地問道:“蘇丹陛下,這一次故意戰敗,究竟是為了什麽?我們明明可以給拜佔庭最精銳的部隊以一次重創……”
斯庫裡只是抿了一口咖啡,微微一笑:“當然可以,但意義不大。”
渾戰安靜了下來,沒有問為什麽。
“風雷二神最擅長的不是打仗,而是逃命。”斯庫裡用食指輕輕叩著桌面,悠然點評道:“但不光是自己逃命,而是帶著他們的士兵一起逃命。”
一邊的斯庫裡次子巴耶賽特笑道:“所以,與其殲滅幾百戰兵,還不如從人心上做文章,這也是父親一向的風格。”
斯庫裡將口中的咖啡一口飲盡。
“渾戰,你什麽時候能悟透這點,才能成為桂元澄那樣的智將……現在的你,很不幸還只能局限在勇將的層面。”
蒼天霸血一脈,向來桀驁無比。
但渾戰卻垂下頭,敬畏地領受了斯庫裡的批評。
“末將明白了,多謝陛下提點!”
“那麽,下一步棋很快就要展開了……”斯庫裡呼出一口熱氣,再輕輕一吸,滿口清涼。
仿佛將整個拜佔庭帝國吸入口中。
……
拜佔庭皇宮密殿內,長久的沉默。
眾人都無計可施。
難怪斯庫裡在鮑嘉德已經發兵進攻敘利亞地區,在他的地盤上燒殺搶掠時,仍然悠然自得地圍著城。
擁有這麽多內應的他,恐怕對於攻克君士坦丁堡是信心滿滿吧。
而在場的所有人,在他看來,都只是甕中之鱉!
“這條老狗……”副宰相普朝俊咬牙切齒,罵道。
“不,只是一口一個老狗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一直沉默的吳鋒終於開腔了。
普朝俊卻對吳鋒的話語很是惱怒。
這位特使大人被鮑嘉德派來,卻一直沒有獻上什麽拿得出手的計策,也敢這樣在他面前擺架子!
“有什麽話,就說出來!我不信你有破敵之策!”普朝俊似乎已經心慌意亂。
“破敵之策未必,但我知道這名單上哪怕是真的,也只是一些毛毛雨,不足為慮。”
吳鋒這話一出,眾人皆驚。
這麽多貴族通敵,竟然只是毛毛雨?
君士坦丁十五世也露出看怪物的眼神。
難道鮑嘉德如此看重的特使,實際上只是一個瘋子?
吳鋒卻是平靜地一笑:“解決問題,要提綱挈領。這些通敵的貴族,既然根據雷神大公的分析,有真有假,在於擾亂我們的人心。”
“那麽,斯庫裡不擔心我們通過拷打,弄清他所有的真正細作後,全部處決麽?”
“而且這些假信又是怎麽製造出來的?我在名單上,可是沒有看到一個真正的帝國中樞人物!”
帝國中樞人物。
眾人聽到這六個字,都不由愕然,而後如有所悟。
是啊,沒有一個帝國中樞人物在其中牽線,又如何協調所有的叛徒,讓君士坦丁堡內強大的監察網絡一無所覺?
吳鋒頓了頓, 說出一番石破天驚的話語。
“斯庫裡的細作網,一定會有一顆蛇頭,這顆蛇頭有能力盜取其他家族的印章,才製造出這麽多假信。只要抓到這顆蛇頭,整個叛徒鎖鏈都能被抓出來……”
“相反,如果我們選擇按照名單大清洗,一定會枉殺忠良,自毀長城。如果費力去判斷真假,也是自亂陣腳,空耗精力。”
君士坦丁十五世的面色卻變得更嚴肅。
“那麽,這顆蛇頭……究竟該有多高的地位?”
“至少要像費爾伯爵的父親麒麟侯爵那樣的重臣,才能辦到這一點。”吳鋒決然道:“但我最害怕的是……”
所有人為之一震。
但風神還是將剩下的話說了出來:“陛下當然不會是蛇頭,田常特使沒來多久,在城內缺乏關系網,也可以排除。那麽蛇頭,可能壓根就在我們五個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