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詢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他率領的三河士兵已經被和龍傲天的中軍分開來,而蘇燦部正在發力擠壓他的部隊。
因為安祥城之敗,如今三河軍戰力大降,之前一番惡戰中,倉促竟撼動不了蘇燦部的防禦。如今變生肘腋,三河軍士氣越發下降。
李詢抿緊了纖薄的唇。
隨後他當機立斷,下令三河軍集體向南移動而去。
不然的話,可能會遭受蘇燦部和一部分神堂軍中軍的夾擊。
李詢的目光閃動,嘴唇輕咬,顯出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他看向樊城趙家之主,血戮營統領趙忠高。
安祥城之戰後,血戮營已經成了一個空架子,幸存者不到三十人。
但是趙忠高仍然掛著血戮營統領的名頭。
因為血戮營遲早會被重建。
三河核心當中,幾乎人人都相信這一點。
“請趙將軍代我指揮一陣部隊,我要暫時離開,去找顧大將軍一晤。”
面冷如鐵的趙忠高微微一怔,而後點頭。
服從是軍人的天職,他不需要問為什麽。
世子是三河的明日之星,世子的決定,一定有其道理。
而酒忠次和石數正則向李詢投向關切的目光。
他們比李詢大得不多,看著李詢長大,李詢在他們眼裡既是投效忠誠的對象,也是總角之交的好兄弟。
他們也足夠了解李詢。
“小師弟,小心。”酒忠次神情慎重。
李詢點點頭,表情柔和,眼神卻堅定,駕馭起回風劍,呼嘯問天,向著顧泰能軍移動過去。
趙宗勝作為金牌跟班跟隨在後。
神霄軍弓手發現有人掠空而來,紛紛放箭,李詢卻一舞手上的三葉葵軍旗,擊落數支,一邊身形翻飛,避開大部分的利箭。
三葉葵軍旗光華大作,杏黃色的光芒勝過了火把的亮光。
“三河軍李詢在此!”李詢清聲道。
有幾名神霄軍官認識李詢,這才喝令停止放箭。
李詢與趙宗勝一同飛進神霄軍的陣中。
神霄大將顧泰能正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手持軍扇。
眼見李詢過來,顧泰能急道:“李公子……”
“現在敵軍兩面擠壓,我們須得兩軍合流,通力合作,殺出重圍。李公子想必是為了此事而來。”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其實三河軍和顧泰能的神霄軍後軍早晚被敵人擠壓到一起。
李詢露出微微沉吟的神色,落在顧泰能的不遠處。
那兒有一座粉色的小轎。
李詢就正好停駐在轎邊。
他卻是突然搖搖頭。
顧泰能微愕,隨即道:“李公子必有良策。”
李詢露出艱難神色,掏出手帕,用水袋中的清水潤濕,擦了擦自己光潔的額頭。
他卻是長歎一聲。
“這一戰,已經敗了。”
聽得此言,一名青年將官怒吼起來:“李詢你這小子,說什麽鬼話,動搖軍心!”
岡元信與顧惜朝齊名,合稱神霄青年一代左右雙璧。兩人在龍傲天還只是神霄五公子的時候,就已經對龍傲天忠心耿耿。
顧惜朝擔任龍傲天本軍的副將,而岡元信卻給顧惜朝的父親顧泰能作副。
李詢露出無奈神色:“敵軍的連環包圍滴水不漏,不可能破解。現在我軍敗局已定,能做的只是止損罷了。”
“三河軍與神霄軍軍旗不同,
號令不一,如果強行合流,反而會互相衝擊而崩潰。因此我打算在敵軍合圍之前,讓三河軍撤離戰場。” 聽得此言,岡元信登時大怒,咬牙道:“李詢,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生,我們為了你們三河出兵,出生入死,你卻想要臨陣脫逃……”
“快來人將他拿下!”岡元信聲嘶力竭地道。
李詢平靜道:“我已經讓趙忠高將軍帶著部隊撤出戰場了。”
他性格柔弱,但一旦做出決定,就果決如同斬鐵,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他的決定。
正在這時,轎簾被拉開,顏如桃花的鳳履霜走了出來,對李詢怒目而視。
她穿著一襲粉色衣衫,長發披肩,頭插金步搖,上頭懸著幾顆海藍石,越襯得她嬌豔清麗,容光奪目。
“不但管不好自己的家臣,弄得背叛者一大堆,還是這樣一個懦夫和廢物!”鳳履霜想到周毅等人背叛之事,又見李詢如今如此窩囊無恥,輕咬銀牙,妙目如要噴出火來。
她是荊州有名的美人,惱怒時更增幾分驚人的美態,看得不少士兵都屏住了呼吸,心跳卻猛然加快。
卻見一道寒光劃過。
鳳履霜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李詢抓住了後頸,用飛劍抵在她的前頸上。
元力流轉,封住了鳳履霜的全身功力。
李詢神色依然清美:“各位,很抱歉。我知道你們會很生氣,為了全身而退,我只能出此下策。”
他卻毫不憐香惜玉,飛劍劍鋒壓著鳳履霜光潤如凝脂美玉的肌膚,竟是微微陷入,現出血痕,只要飛劍輕輕一搖,鳳履霜便要人頭落地。
趙宗勝亦開啟高達戰鎧,翻飛而至。
一時間,神霄眾人都神色大變。
鳳履霜登時破口大罵:“李詢……沒想到你不但忘恩負義,更是狼心狗肺!”
但李詢已經將她一把抓起,飛入高空。
鳳履霜粉色衣衫散發出桃花一般的光芒,似乎在掙扎,卻被李詢的道力壓了下來,霎時僵住。
岡元信急叫道:“李詢!你何其愚蠢!你以為挾持鳳姑娘,就能逃脫道主的懲處?你拖得了一時,豈能拖得一世?”
李詢卻神色極為平靜:“龍大哥會明白我的想法,而且一定會原諒我的。”
岡元信和鳳履霜登時都被李詢的無恥氣得半句話說不出來。
目光卻都鋒利如刀,充滿了恨意。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李詢現在該是已經死了千萬次了。
一眾士兵和將官惶惑不知所措地看向顧泰能,希望向來穩重善斷的顧大將軍給出命令。
顧泰能卻是決然道:“不得放箭!”
顧大將軍威嚴如山,此令一下,眾人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李詢挾持著鳳履霜,消失在茫茫夜空深處。
“這……”岡元信看向顧泰能,好一會才說出話來,這時李詢早就去遠了:“顧大將軍……你……莫非老糊塗了麽?”
顧泰能搖了搖頭:“本將軍不老,也不算糊塗。”
“挾持走鳳姑娘,本是罪上加罪,李詢有神童之名,怎可能不懂這一點?他如果只是畏戰的話,直接帶著部隊撤退就走了,何必多此一舉?”
岡元信愣了愣:“那麽……”
顧泰能淡淡道:“因為鳳姑娘是我們的累贅。所以他必須將鳳姑娘帶走。不然我們不但無法將道主接應出來,更可能全軍覆沒。”
岡元信震住。
但他是聰明之人,隨即意識到顧泰能說得有道理。
後軍本來的任務是一直在後頭休息,養精蓄銳,在最後關頭給神堂軍致命一擊。
這種情況下,自然可以將鳳履霜留在這裡。
但現在後軍陷入危境,全軍上下再要保護鳳履霜,必定會束手束腳。
然而鳳履霜又是龍傲天最寵愛的表妹,就如同神霄道的公主一般。龍傲天將她交給顧泰能,顧泰能等人即便是死,也不能讓她發生任何閃失。
李詢之所以不當著所有人說出這一點,正是因為要保全鳳姑娘這小公主的面子。
岡元信卻是又道:“只是如此的話,讓一支小部隊送走鳳姑娘就行了,三河軍全軍撤退又是怎麽一回事?”
顧泰能道:“正如李家小子說的, 兩軍號令不齊,如果強行合流,反而會出問題。”
又道:“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將道主他們接應出來,再圖後舉。我們麾下的這三千人都是百戰老兵,理應戰鬥力奇強才對,現在卻為何被區區吳鋒部便打得節節敗退?”
岡元信一滯,不知道如何回答。
顧泰能悠悠道:“因為這所謂的百戰當中,很多只是去賺取戰功的。這些士兵的確富於戰爭經驗,但經歷的生死惡戰並不多,反而因為上戰場的次數太多變成了老兵油子,甚至比新兵還怕死一些。”
他歎息道:“這一戰被道主渲染成必勝,這些老兵大約也隻當是撿便宜收人頭的一戰而已。”
“也只有面臨生死危境,才能激發出他們的全部潛能,令他們發揮出真正的實力。這種情況下,三河軍撤退,對於我們是好事。”
岡元信心覺有理,但卻仍不明白顧泰能的話語為何怎麽聽怎麽像在維護李詢。
但他很快想明白,三河軍的臨陣撤退已經成了定局,若不想此事影響士氣,就必須將這說成好事,以鼓舞眾將之心。
而現在,也只剩下努力作戰,擊退神堂軍,撕開包圍網,並將龍傲天和井直盛接應出來。
不說反敗為勝,至少要止損,絕不能全軍覆沒在此。
但岡元信心中仍然難以抑製對於李詢的恨意。
這一戰,他們為了援救三河而來,現在遭此重挫,免不了損兵折將。而三河軍早早撤出戰場,必定能夠保全實力。
這李家小子,倒會打算盤,也實在是可惡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