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敏斯特的氣氛有些凝重,一個不速之客出現在國王的宮廷,埃德加自然記得對方,這是他在這個時代見到的第一個人:坎特伯雷主教斯蒂甘德。
這個哈羅德國王的親信曾經在倫敦背叛了埃德加,隨後又受到了諾曼人的冷遇,如今年事已高的斯蒂甘德再一次出現在埃德加面前,卻是來請求寬恕的。
國王對這個自克努特時代便在英格蘭王室宮廷服務的主教並沒有特別的仇恨,只是這不代表他可以輕易原諒背叛。曾經在約克拋棄埃德加的瑟布蘭德家族也付出了代價,春季時,瑟布蘭德的子孫們拒絕了王室的流放敕令,於是諾森布裡亞伯爵沃爾西奧夫自約克出兵,攻取了卡利的三個兒子的領地。這一切或許殘酷無情,然而埃德加國王必須為其他人樹立榜樣,任何對王座的背叛都會受到加倍報復,這就是王座的規則。
斯蒂甘德已經很老了,他的身體不停顫抖,指骨也萎縮得不成樣子,若是奧爾德雷德主教還活著的話,或許可以為他求情,可是如今他只有一個擔任埃爾姆漢主教的兄弟,對王室沒有任何影響力。宮廷中的其他人在準備迎接法蘭西的埃瑪公主,來往人眾雖多,卻都在匆匆請示國王后便離開了,國王似乎不打算繼續折磨斯蒂甘德,他只是面無表情地向對方宣布道:“關於你的事情,在今年教宗使節到達以後會由羅馬做出決定,我們不會干涉聖座的裁決。”
坎特伯雷主教失魂落魄地離開威斯敏斯特時,迎面撞上了步伐匆匆的莫卡伯爵,這個麥西亞領主看了他一眼,隨即厭惡地揚長而去。莫卡伯爵來見國王也是想要求情的,不過並不是為自己,而是替他的舅舅威廉·馬利特。
“你說威廉大人願意留在英格蘭?”埃德加有些詫異。
“是的,不僅如此,被我們俘虜的諾曼人中間有許多都願意為陛下服務。”莫卡伯爵觀察了一陣國王的神色,趁機說道。
“這件事你和其他人說過嗎?”埃德加一邊若有所思,一邊問道。
“陛下,目前只有我一人知道。”伯爵看著國王在一封信上簽下名字,飛快地答道。
埃德加似乎有些感興趣,英格蘭的諾曼人大多在哈羅德的時代被驅逐回了諾曼底,這固然符合許多英格蘭貴族的願望,卻未必都是好事。對於埃德加來說,引入諾曼人不但可以增強自己的力量,還可以吸收大陸的技術和文化,懺悔者愛德華當初只是修建了這座諾曼風格的教堂建築,未來的英格蘭人還要修建大量城堡和橋梁,這在如今各郡的塞恩損失較多的情況下,顯得有些困難,許多原本應當由伯爵塞恩們維護的道路橋梁和堡壘都難以為繼,更不必說開工新的建築了。埃德加目前還需要修複約克和坎特伯雷的教堂,這些工作都讓他對吸收諾曼人產生了一定興趣。
“其他諾曼人的事過幾天再決定,威廉大人可以立刻來威斯敏斯特,我們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的。”埃德加國王最後回復道。
麥西亞伯爵鞠了一個躬,這才離開了國王的房間。
這一年最大的事情還是和法蘭西王室的聯姻,自從這個消息傳出後,埃德加的地位便大為穩固起來,一些曾經忠於哈羅德或者威廉的英格蘭貴人也紛紛來到威斯敏斯特,這中間就有埃克塞特的利奧夫裡克主教。達勒姆主教畢竟年紀太大了,埃德加覺得,等伍爾夫斯坦主教從羅馬返回,正式擔任約克主教以後,或許便可以支持利奧夫裡克接替斯蒂甘德。
夏季的時候,法蘭西人自佛蘭德抵達多佛,諾曼底並沒有做出干擾的舉動,只是當埃瑪公主抵達後,埃德加從法蘭西使者那裡得知了一個新的消息。
“大人是說佛蘭德伯爵去世了?”埃德加向這個尊貴的使者再度確認。
“是的,這件事前不久剛剛傳到巴黎。”維芒杜瓦伯爵答道。
法王此次派來的使節出身極為尊貴,這位維芒杜瓦的赫伯特伯爵是加洛林王室的最後嫡系,查理曼的正統後代。英格蘭國王向這個血脈高貴的領主致以王侯之禮,並感謝他將自己的新婚妻子安全送達。
英格蘭國王埃德加對於佛蘭德伯爵的去世雖然有些訝然,但是對方病重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倒也談不上特別意外。不過因為佛蘭德與法王的約定,接下來腓力國王的力量可能會投入到這個伯國方向,對諾曼底的壓力將會大幅降低,這對於埃德加來說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諾曼底公爵現在如何了?”英格蘭國王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維芒杜瓦伯爵沉吟片刻,然後略有些神秘地說道:“從諾曼底傳出的消息,似乎公爵的右腿傷殘,或許以後再也上不了馬背了。”
國王對此自然不會完全相信,這完全可能是對方的惑敵招數,不過等到卡佩的軍隊進入佛蘭德,威廉的傷情到底如何大概就會顯露了。在接待了維芒杜瓦伯爵以後,埃德加這才見到了自己的新娘——埃瑪公主。
腓力國王的妹妹今年只有十六歲,她的服飾有些拜佔庭風格,大約是受到她的母親影響,這個擁有一半羅斯血統的公主眼睛很大,眉目也頗具瓦良格人的特點,即便露出笑靨時也有種堅強的特質,這讓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姐姐瑪格麗特——這倒不算很奇怪,畢竟埃瑪公主的母親是阿加莎夫人的妹妹,這個法蘭西公主說起來正是埃德加和瑪格麗特的表妹。埃德加看見這個少女原本略帶好奇地觀察著自己,卻仿佛看到什麽有趣的事情一般,忍不住微笑起來。
埃德加有些奇怪,難道自己臉上有什麽東西?他開口問道:“英格蘭國王有什麽讓你覺得好笑的地方嗎?”
公主沒有被嚇住,而是誠實地回答:“陛下,請原諒我,可是您的胡子實在是太奇怪了,就像是一團分叉的樹須。”
這個回答使用的是法語,在場的法蘭克人原本愣了片刻,接著忽然哄堂大笑起來,埃德加國王也一邊笑著一邊向身邊的英格蘭人解釋,這個會面的氣氛頓時變得輕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