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謹慎,羅傑命令自己的部下停止了前進,他們在一座古代的岬角舊堡中駐扎下來,這座工事充分利用了周圍的地形,這樣就不必挖掘太長的壕溝,只是年深日久,建築主體早已朽壞,只剩下基座的輪廓,沒有人知道這是古代不列顛人還是其他民族的遺跡。諾曼軍隊的位置正處在塔維斯托克東南面,往西便是普利茅斯,據說愛爾蘭人有一支軍隊在那裡保護艦船。
羅傑帶著十名騎士出發,到達了港口附近一座廢棄磨坊處,這片廢墟大約曾經是一座鄉間莊園,羅傑和布列塔尼騎士們從這裡恰好可以看到海岸,藍色的天空下,一整支艦隊停泊在岸邊,一座小規模營地恰好守衛在中間,警戒著任何靠近的威脅。羅傑見無機可趁,便帶領著自己的騎士們準備返回,忽然,從坡地下方傳來一聲大喝,一個布列塔尼人跑過來喊著:“我們被發現了!”
這下變起倉促,所有人都翻身上馬,看到對面幾個騎著小馬的蓋爾哨兵正在拚命往回趕,羅傑當機立斷,下令所有人從來路後撤。新雨後的康沃爾荒野顯得如同花園一樣美麗,然而這群騎士卻在這樣秀麗的景致中策馬亡命,很快,他們身後就出現了幾十個蓋爾騎手的影子,布列塔尼人並不打算浪費時間殺死這些膽大包天的敵人,繼續快馬加鞭向東而去,愛爾蘭人追了一陣就放棄了和敵人比拚馬速,在坐騎開始流汗喘氣後便紛紛返回了。
大約黃昏時到達岬角軍營後,羅傑一下馬就開始傳令,數百英格蘭人緊張地備戰起來。羅傑思忖著,愛爾蘭人兵力是諾曼軍隊的兩三倍,又是新勝之師,一旦得知自己到來,一定會主動前來一戰,尋求殲滅這支西南各郡最大的野戰力量。諾曼軍如果繼續深入,既無力奪取普利茅斯港口,又難以摧毀敵人主力,不如在此處以逸待勞。
兩天后,愛爾蘭軍隊終於到達了,近三千丹麥-蓋爾武士在哈羅德的兒子們統帥下一路行軍,直至前哨的蓋爾騎兵發現了諾曼人的營壘。這群血液沸騰的騎手高舉著標槍和盾牌,尖聲呼嘯著衝上這片岬角,然後停在弓箭射程外大聲挑戰,他們的馬背鬃毛很長,馬嘴部呈灰黃色,為首一名騎手頭戴著野豬形高脊盔,袍帶鑲嵌寶石,兩旁還有編織起來的金色繩串懸掛,似乎在大聲叫著什麽,只是在風聲中難以辨認,消散於諾曼軍陣前。
然而這個勇士似乎不肯後退,居然舍隊縱馬向前,進到一射之地,繼續高聲喊叫。羅傑身邊的維瓦倫騎士見自己身後的英格蘭人漸漸有些畏懼之色,不忿之下,衝出壁壘,並用手中長劍敲擊盾牌,試圖吸引那個愛爾蘭武士的注意。身形高大的愛爾蘭人起初並未在意,繼續策馬旋步,然而維瓦倫用盾牌不斷挑釁,於是愛爾蘭人向後對其他騎手高喊了幾句,然後便縱馬大步趕來,手中標槍如飛梭般擲出,維瓦爾險險避過,卻感受到對方的攻勢凌厲。愛爾蘭人又扔來一支標槍,還是被他閃避了,於是這個蓋爾武士從馬背下來,又一拍馬臀,將它驅回己陣。愛爾蘭人的盾牌還掛在鞍上,於是便從腰間拔出長短兩把劍來,其中那把短劍用青銅裝飾,如黃金一般閃耀。
布列塔尼騎士緊握著箏形盾,死死盯住面前之敵,回想起剛才的兩下標槍,又看到對方左手所持長劍,他暗忖道:原來這人是個左撇子。還不及他細思,愛爾蘭人便衝上前來,右手短劍的劍首狠砸向維瓦爾的盾牌,一陣大力下,維瓦爾的盾牌被撞到一邊,幾乎要脫手而去,
此時愛爾蘭人左臂高舉,豎劈向維瓦爾的劍手,勢若雷電,左臂被震得酥麻的布列塔尼騎士下意識縱向格擋,只見敵人左腕上銀光閃爍,一股大力從劍身壓來。維瓦爾雙脛微屈,卻沒有被這一猛攻逼退,他重新握緊盾牌,側身護住正面,右手長劍連連招架。愛爾蘭人似乎有些不耐,停止了猛攻,向後稍退,隨後開始向布列塔尼人左側迂回,在看到對方一直側身用盾牌對著自己後, 這個蓋爾武士忽然將右手短劍拋出,又隨手撿起地上標槍,趁維瓦爾閃避時又是一記飛來,咣當一聲,將維瓦爾漆成彩色的頭盔上一枚鐵片打落。維瓦爾感到眼冒金星,盾牌不覺露出空隙,當即被愛爾蘭人趁機欺身攻入,對方左手長劍猛力刺中他的胸膛,只是由於劍尖呈圓弧狀,未能刺穿鎖子甲,卻令維瓦爾受到了重創,仿佛當胸一錘一般難受。 羅傑看到布列塔尼人受傷,立刻將一匹戰馬放出,維瓦爾正向壁壘方向後退,躲避敵人攻擊,見到身側跑來的馬匹屈膝伏項,不假思索地抱上馬背,在愛爾蘭人的注視下,戰馬回轉而去。這個舉動令愛爾蘭武士先是一愣,隨即便向後退回自己人的陣列,朝堡內大聲嘲諷起來。
此時戈德溫和埃德蒙兄弟已經完成了包圍,便派出騎兵將前哨喚了回去。羅傑臉色鐵青,卻沒有對受傷的維瓦爾多說一句話,只是觀察著己方士兵神態,暗中想著:這一陣挫動軍威,要是再一味防禦,恐怕眼前這些步騎意志不堅,到時候土崩瓦解,那就是待宰羔羊了。
愛爾蘭軍中,見敵人龜縮不出,埃德蒙便向自己的兄弟說道:“我看這個地形不好打呀,是不是先圍上幾天?”
話音剛落,一旁的丹麥人就大聲附和起來,戈德溫原本就沒拿定主意,見狀也順水推舟,下令來自米思的士兵修建營地,準備圍困。很快,故態複萌的丹麥人都散到四野,開始劫掠附近的村莊,這些戰士甚至將附近的一座修道院洗劫一空,將一個臥病在床的修道院長吊在樹上,然後便搬著戰利品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