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澤君帶上了耳麥,隔著玻璃,對外面做了一個OK的手勢,甄寒鏘在控制台上調試了幾個按鍵,然後又對趙澤君比劃了個大拇指,示意可以開始。
錄音室安靜了下來,趙澤君的聲音響起。
和夏小姐的曲風不同,這首來來自范瑋琪的04年十大勵志金曲,趙澤君采用了清亮的聲音演唱。
“如果驕傲沒被現實大海冷冷拍下
又怎會懂得要多努力,才走得到遠方;
……
如果夢想不曾墜落懸崖千鈞一發
又怎會曉得執著的人,擁有隱形翅膀;
……
實現了真的渴望
才能夠算到過了天堂
”
甄寒鏘雖然傻逼兮兮的,但有一句話倒是說得很對。
他們是專業人士。
在專業的錄影棚裡錄歌,和在卡拉OK裡聽人唱歌,最大的不同在於,後者關注的是演唱者,比如唱歌的人帥不帥美不美,這首歌唱得好不好;
而前者,在錄音棚裡,專業人士的注意力,則是集中在這首歌的本身。
旋律是否優美,歌詞能否打動人,符合音樂美學原理等等等等。
從聽到第一句‘如果驕傲沒被現實大海冷冷拍下,又怎會懂得,要多努力,才走得到遠方’,周媛媛的心頭便是一震。
作為一個沒有太多經驗的藝校畢業生,第一次擔任編劇、導演,整部短片裡,充斥著很多她自己的影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部片子裡的女主人翁,就是她自己。
當然,什麽善良勇敢堅強……這些性格具體表現出來是怎樣的,見仁見智。
第一句歌詞,就讓她百感交集。這些年來,一個人無依無靠,在這個冷冰冰的大城市裡,一次次經歷挫折,飽嘗艱辛,卻固執而頑強的堅持下來,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為了胸中的那口不平氣,帶上堅硬冰冷的驕傲面具,艱難而執著的一步步走向遠方。
這一瞬間,她甚至有種錯覺,趙澤君這首歌,和當初的夏小姐一樣,是專門為了一個人而創作的。
上一次,是為了夏語冰,這一次,是為了她。
明知道這不可能,但周媛媛更願意告訴自己,這首歌就是為了她而寫的,就應該屬於她。
當聽到‘又怎會曉得執著的人,擁有隱形翅膀……最想要去的地方,怎麽能在半路就返航……實現了真的渴望,才能夠算到過了天堂’的時候,周媛媛心中更是一股委屈酸澀。
這些年,有誤解,有情義,有錯過和追悔,但從來沒有人,能真正懂她。無論別人怎麽看她,肆意的評價她的所作所為,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追逐自己的夢想。
第一部分聽完,周媛媛已經確定再不可能找到比這首歌更合適的主題曲了。
甚至可以說,這首歌並不是為了她的短片而生,恰恰反過來,她的短片,反而是為了襯托這首歌。
甄寒鏘幾個人在一邊聽著,也徹底打消了‘等姓趙的唱完,再奚落他一通’的想法。
這個念頭,太可笑了。
即便沒有背景伴奏,僅僅聽清唱,歌詞和旋律就已經證明了這首歌的質量。
符合周媛媛的短片,這點毋庸置疑,只要腦子沒壞的人,都不會在這上面再做文章。
更關鍵的是,這首歌的意境非常好。
它本身就是一個故事。一個堅持夢想,崎嶇奮鬥不息的故事。
最難得的一點,
這首歌聽起來,並不悲傷。 人比人要死,貨比貨得扔。
甄寒鏘為周媛媛寫過一首歌,周媛媛聽了之後,說很好聽,但並沒有采用。甄寒鏘拿這首歌去請教他的老師,一個業內比較有名的樂評人。
對方聽完後,認為他這首歌有兩個大問題,一是太過於悲傷,二是無病呻吟。
“勵志不是絕望,而是在困境中,始終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說白了,要激勵人。你這個歌聽了,人家只會了無生趣,覺得相死。”老師的這番點評,甄寒鏘記得很清楚。
後來他又修改了一邊,改成了輕松的曲風,結果老師一聽,又笑了。
第二稿是不絕望了,可又太跳脫,完全感受不到奮鬥中的苦難,倒是更像一首鬧騰的DJ舞曲,適合在迪吧裡放。
老師最後說‘這也不完全是能力的問題,你還是太年輕,從小到大過得太順利了,生活閱歷不夠,寫不出動人的東西也正常’。
而趙澤君的這首‘最初的夢想’,曲風活潑卻不輕佻,即寫出了人生要經歷的磨難,又對未來充滿著希望,略微急促的唱法,更是有種催人奮進的感覺。
作為年輕人,聽上去非常有共鳴感。
甄寒鏘現在有些相信在錄音棚裡唱歌的這個同齡人,真的是‘趙總’。一般的大學生,沒有生活閱歷,寫不出來這樣的東西。
趙澤君唱完一遍,摘下耳機從錄音室裡走出來,一出門,就看見周媛媛和三個男生滿臉興奮的望著自己。
“怎麽……”
不等他說完,甄寒鏘迫不及待的問:“趙……趙同學,有伴奏嗎?放來我們聽聽。”
“歌詞旋律行不行?”趙澤君問周媛媛。
周媛媛抿著嘴,含笑望著趙澤君,“我真是找對人了。”
“剛才不好意思啊,我收回我剛才的話,這首歌棒極了!”甄寒鏘也說。
“其實也不是我原創。”趙澤君笑笑說:“這是改編,原曲是一首RB歌,叫做‘騎在銀龍的背上’。不會有侵權問題吧?”
理論上是有的,實際中,真沒有。
除非這首歌紅遍大江南北, 才有一定可能被RB方面原創者得知。
知道了,也未必會告,就算告,也未必告得贏,就算告得贏,後續處理也非常麻煩。
總而言之,侵權這種事在國內到處都是,遍地開花,按照目前的大政策,‘拿來主義’,可以說全國都在‘奉旨侵權’。
錄音室可以上網,從中控台上網稍稍一搜就找到了這首歌原唱和伴奏,趙澤君又合著伴奏,再唱了一遍。
第二次聽歌沒有第一次那麽震撼,周媛媛抱著胳膊,站在中控台前,一邊聽,一邊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甄寒鏘。
甄寒鏘嘴角抽抽一下,沒吱聲。
改編的難度,其實比原創還要大。在對方已經有的框架中,發揮自己的創造力,既要符合原著框架,又必須有自己新的東西。
況且這是專門為周媛媛的短片配樂,不光受到原著的製約,還收到短片內容的先知,這就等於有了兩層框架,難度1+1大於2。
向來以才子自居的甄寒鏘自問沒這個能力,放眼整個藝校,都沒幾個學生能做到這點。有的專業老師或許可以,但也僅限於形式上過關,能不能做到真正打動人,還很難說。
“這人也是學音樂的?”孫白小聲問周媛媛。
周媛媛目不斜視,透過玻璃窗望著在裡面唱歌的趙澤君嘴角,淡淡說:“不是說了嘛,是趙總。他自己開公司,音樂,玩票而已。”
“啊?!”
孫白幾個人面面相覷,心裡有股子說不上來的憋悶,玩票都玩成這樣,讓他們這些‘專業人士’怎麽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