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6月7日,決定全國幾百萬高中生命運的這一天終於到了。
趙澤君起了個大早,洗臉刷牙,吃老媽做好的早飯,最後一次檢查準考證、各類文具,掐著時間點出門。
“打車去考點,寧可早到,別遲到!”周婭在後面不放心的叮囑。
“放心吧媽!”趙澤君揮揮手噔噔噔下樓。
樓下已經停了輛紅色桑塔納,趙澤君熟門熟路的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從書包裡掏了支煙遞給大象,“謝了啊大象哥。”
“咱兩誰跟誰,謝什麽。”大象發動汽車,開玩笑說:“要我說,按你這頭腦,上不上大學都一樣,沒準不上大學,還能早幾年發財。”
“大象哥你這是在咒我考不上啊!”趙澤君哈哈一笑。
“呦,瞧我這嘴!當我沒說,兄弟你上不上大學,發財都是沒跑的事!哈哈!”
高考這天全市交通管制,出租車也不是那麽好打,周婭不放心,趙澤君更不想出任何意外,早就聯系了大象來接送。
上次網吧證事件,趙澤君沒把事情做絕,事後全市網吧大批關門整頓,暴風的生意反而越來越好,大象最初心裡的那點子不痛快早就隨著日進鬥金消失了,和趙澤君的關系比之前還要好,有那麽點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境界。
到了考點門口,趙澤君下車,大象透過窗子用力的揮了揮拳頭:“小趙,加油啊!”
“好咧!”趙澤君揮揮手告別,大步走向考點大門,保安驗證證件後,順利放行。
大象卻沒走,把車停在路邊,下車等趙澤君考完,和周圍幾個同樣送考等考的司機聊天瞎扯淡。
“高崗村救災那事知道吧?那個小趙,就是我朋友,我今天專門送他來考試的。”大象得意洋洋的說。
“呦!知道知道,那你不光是送考光榮,送的還是英雄考生……”
大象在門口跟人侃大山吹牛逼,趙澤君已經坐到了考場中。
開考前十分鍾,監考老師向全部學生展示了密封袋,找了兩個學生在密封袋上簽字證明,宣布考試紀律,然後分發試卷。
事到臨頭,趙澤君一顆心還真有點緊張起來:萬一歷史發生了偏差,這輩子的考題和上輩子不一樣呢?
沒事沒事,緊張個毛,就算不一樣,憑著真實實力,未必就考不上!
考不上又怎麽樣?大不了當一個沒文憑有文化的流氓唄!嗯就是這樣!
別說,這麽一想,頓時就放松了,還真有點不想考了呢……
拿到卷子,第一時間就翻到最後一頁,看作文。
“選擇……”
看到給的材料,趙澤君心裡徹底踏實了,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第一場語文考試,趙澤君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做完前面所有的題目,緊跟著略略一沉吟,下筆如有神,龍蛇走筆,完成一篇漂亮的高考作文。
即然早就知道作文題目,趙澤君已經有爭對性的學習過很多范文,最後融會貫通,形成了一篇屬於自己的高考語文作文。
寫完之後,趙澤君來回檢查了兩邊,行文流暢,立意深刻,一個錯別字都沒,連他自己都覺得太滿意了。只要改卷老師眼睛不瞎,語文這一科絕對順利拿下。
中午回家,老爸老媽都在,見趙澤君一臉樂呵呵的樣子,周婭和趙濤沒多問,一顆心卻放下了……嗯,放下了四分之一。
睡了個午覺,下午繼續。
第一天考試結束,
當天晚上,考生家庭大多都在談論著當天的考試,有些對自己沒信心的考生,甚至在抓緊這最後一個晚上進行複習。 琥珀山莊,吳莉今天難得提前下班,給保姆放了假,親手做了一桌飯菜。
“感覺怎麽樣?”吳莉給女兒端上來一大碗豬腳湯。
夏語冰苦著一張臉說:“媽你別讓我吃肉了好不好,再吃我就要胖成豬了!”
“你懂什麽,豬腳是養顏美容的,女孩子吃最好了。再說了,你除了胸口胖,還有哪裡胖了,這丫頭……”
見女兒還有心思考慮胖瘦的問題,吳莉就知道肯定是考得不錯,按照女兒這個成績,只要能正常發揮,首都那幾所全國著名院校絕對沒問題,她心情也跟著好起來,難得開了個女人間的玩笑。
夏語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膛,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想了想,深以為然,端著豬腳湯小口的吸溜起來。
吳莉在一邊說:“女兒,等你去了首都上學,經常去看看外公外婆他們,從小不在一起長大,借著這個機會,聯絡聯絡感情。”
“哦。”說起去首都,夏語冰的情緒有些低迷,嘀咕說:“我就不懂了,你當初從首都家裡跑出來,差點和家裡斷絕了關系,現在為什麽又非要我回去?!”
吳莉最聽不得女兒用當年的事來對比現在,語氣有些激烈,說:“你媽當年就是做錯了事,不希望你也錯!”
“對對對,你當年要是沒做錯,也就沒我了!我就知道,我在你眼裡,就是個錯誤的結果!”
吳莉的心頭微微一痛,語氣放緩和了些,說:“冰冰,媽媽沒這個意思,你那天說得話媽媽想過,媽媽可以告訴你,我雖然和你爸離婚了,也的確看不慣他,可是我當年真的是因為愛情才嫁給他,這些年,我也沒有後悔過這個決定,更不會認為你是一個錯誤。媽媽只是希望,你現在趁著年輕,能把握住更好的機會,將來的路還很長,你回首都,起點要比在蘇南省高出好幾個層次,在蘇南省,媽媽充其量就是個半大不小的支行領導而已,幫不上你太多,再說了,首都優秀的男孩子也很多……”
“媽你別說了,我知道了。”夏語冰咬著筷子低聲說。
吳莉見女兒情緒低迷,怕影響明天考試,考慮了一小會,說:“你爸就是死鴨子嘴硬,你要是去了首都,我們一家三口,說不定還能團聚。嗯,其實吧……”
“其實什麽?!”夏語冰猛地抬起頭,臉上終於有了絲笑容,眼睛亮得發光。
吳莉露出一個少女才會有的狡黠笑容,“你好好考試!考完再說!”
“耶!我就知道真愛才是無敵的嘛!媽你放心!高考這點破題,我閉著眼都能做!”
母女倆正說著話,門鈴響了,吳莉轉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 戴著眼鏡,相貌很普通,身後跟著一個面容冷峻的年輕男人。
戴眼鏡中年男人的手裡,捧著一個白色的紙箱子。
“你是……”看到這個中年男人手裡的紙箱子,吳莉心臟沒來由的就狂跳不止,兩腿發軟,嗓子裡好像有什麽東西堵住了,下面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嫂子,我是夏北河同志的同事……”
不等他說完,吳莉隻覺得心臟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撞擊了一下,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站立不住,順著門就癱了下去。
跟著眼睛男來的年輕人身手極為敏捷,一把扶住了吳莉。
眼鏡中年男人神情悲戚,把盒子遞到吳莉的手裡,低著頭似乎不敢看吳莉,很艱難的說:“嫂子,北河在南疆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遭遇了毒..、販團夥,其他同志趕到的時候已經遲了……今天高考,本來不該今天來通知您的,可我今晚就有任務就要走,實在沒辦法……為了保證您全家的安全,北河的身份在五年內,不能公開,也不能開追悼會,不能樹碑,請您諒解……”
吳莉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的盯著懷裡白色的紙盒子,神情呆滯,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流過的眼淚,從淚腺中噴湧而出,從光滑的臉龐上滾滾滑落,一滴一滴的落在盒子上。
原來,從大學相遇的那一天開始,那個天真固執到讓人愛得死去活來,恨得咬牙切齒的男人,一直住在她心底最深的地方,從未離開。
“媽,誰啊?”
夏語冰穿著拖鞋從二樓下來,一眼就看見癱軟在地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