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司在床邊握著千秋的手，撫著她的臉，關心地看著她。

“是同樣的夢嗎?”他為她擦拭淚水，問道。

“好像是……我不記得……”千秋握緊男友的手，感受他的溫度。

“我剛才聽到你叫‘媽媽’。”晴司說道。

媽媽?

聽到這個，千秋莫名地感到觸動。

對於媽媽……母親，她一無所知。

長什麽樣子，叫什麽名字，是什麽樣的人，是否還在人世，全都不知道。

父親什麽都沒告訴她，只是給她看了畫，而畫中母親的面目根本看不清。

她對此感到不滿，但不曾為此鬧過，因為知道鬧了也沒用。

難道父親說的是真的?千秋忽然想到。

自己做夢時說出“媽媽”，夢境內容應該是關於母親的，可是想不起來。

感覺悲傷，覺得重要，但就是記不起來——父親會不會也是這樣?他說記不起那個人的臉，其實不是薄情淡忘，而是失憶?關於母親的事情，其實是異常之事?

想到的這些，她對晴司說了出來。

“有這樣的可能……看來有必要問一下你的父親了。”晴司目光閃動。

千秋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別的什麽。

如果自己想到的是真的，那該怎樣面對父親?要為一直以來的誤會說“對不起”嗎?與父親的關系……會有改變嗎?

她此時的心情之複雜，連她自己都不明白。

“能繼續睡嗎?”安靜過後，晴司問道。

“可以……有你陪著的話。”

“那就睡吧，我就在這裡。”

“我說的是在床上陪。”千秋撒嬌道。

晴司:“…………”

“怎麽了?”眼見男友沒有反應，千秋問道。

“我的內心正在進行激烈的鬥爭。”晴司以平靜的語氣道。

“完全看不出來。”

“因為我很努力地忍耐住了。”

“只是一起睡一下，沒問題的吧。”

“問題很大，我會忍不住。”

聞言，千秋笑了。

“真的這麽讓你為難嗎?”

“這還用說！你可是很有魅力的，非常地有魅力。”晴司由衷道，“能忍到這種程度，我自己都想誇獎自己。”

千秋甜美地笑，眸光水潤。

“那麽……我給你做一下吧。”她嬌媚地道，舔了舔嘴唇。

……

事後，少女抱著少年，感受著他的溫暖，得以安心入睡。

早上，天氣晴朗，白雲朵朵。

千秋拿起手機，撥打了父親若葉真宏的號碼。

晴司和美佳在旁邊關注著。

電話接通了。

“早安……爸。”千秋向父親問候。

她的語氣是平靜的，然而旁邊兩人能看出她心裡並不平靜。

“我想問關於媽媽的事。”

“我昨晚好像夢到她了，但記不起夢的內容。”

“明明覺得很重要，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然後我想到你，想到你說過的關於媽媽的話……”

“爸……其實你不是忘記了媽媽，而是失去了關於她的記憶，對嗎?”

電話那邊的人沉默。

“爸……”千秋握緊了手，“其實你是想要想起媽媽的，但是怎麽也想不起來，是不是?”

對面仍然沉默。

“爸……”

“不是。”對面終於給予回應，否定道。

千秋的表情凝住。

“別做了個夢就胡思亂想，你又不是小孩子。”若葉真宏冷淡道，“有空不如看看書，或者運動一下，別多想無聊的事。”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千秋的神情變得黯淡。

見到她這個樣子，晴司皺起眉頭，美佳感到難過。

“他說‘不是’……”千秋低聲道，“是我想多了。”

晴司拿出自己的手機，撥打若葉真宏的號碼。

沒有接通。

他接著撥打。

還是沒接通。

他持續撥打。

終於接通了。

“早上好，若葉先生。”

“你是誰?”

“我是千秋的男朋友，原野清吾。”晴司說道，“現在我和千秋坐在一起，剛才她和你通話的時候，我在看著。”

對面沉默。

“不能用更好的語氣跟你說話很抱歉，因為我感到不快。”晴司的語調提升。

“晴司……”千秋想說什麽，但被他以眼神製止了。

“恕我直言，若葉先生，你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晴司沒有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說道。

“說實話，我現在有揍你一頓的衝動。”

“我知道這份衝動缺乏道理，因為不知道你的情況，不知道你究竟為什麽這樣對待千秋，也許你有著自己的苦衷。”

“但無論怎樣，你作為父親，是有責任的！”

“也請你諒解，我作為男友，也有著責任。”

“不好意思說了很失禮的話，但我不會收回，也希望你不要忘記，否則……可能有一天我真的會揍你，不管你是名畫家還是其他的什麽。”

對面仍然沉默。

千秋和美佳看著散發出氣勢的晴司，都說不出話來。

“原野清吾……”沉默許久後，若葉真宏開口道，“我知道你。”

“一個高中男生，有精神是不錯，但不要太狂了。”

“我會反省，同時希望若葉先生你也反省一下。”晴司回應道，“剛才千秋問你的問題，請你誠實地回答，好好地跟她說一說關於她母親的事情，她有知道的權利。”

“你沒有資格多嘴。”真宏冷淡道。

“我是她的男朋友。”

“我不認可。”

“我不需要一個一年都不見女兒幾次的父親的認可。”晴司同樣以冷淡的語氣道。

“說過別太狂了，高中生。這個時期的男女朋友關系，不過是遊戲。”

“這個遊戲我可以玩一輩子。”

“靠父母過活的高中生沒資格說這個。”

“放著女兒不管的父親就有資格說嗎?”

兩人隔著電話言語交鋒，像是在戰鬥一般。

看著這一幕，千秋緊張擔心之余，也感到些許愉快。

可靠的男友為自己出頭，冷淡的父親遇到了對手……難免有些快意。

相信晴司吧，他有分寸的……就算真的跟父親鬧崩，他也會負起責任！

想到即使被父親就此拋棄，晴司也能養自己一輩子，千秋就覺得安心。

長得超帥，有才又有財，真心疼愛我，這就是我引以為傲的男友！她忽然有當面跟父親這麽說的衝動。

要真這麽做，父親臉上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呢?

或許，就是現在電話對面，他所露出的表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