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六章夜審(續)

　唐秀兒交叱一聲撲向劉一民的時候，辦公室外的李凌風、王老虎、胡底全都聽到了，馬上就破門而入。映入他們眼簾的是:唐秀兒宛如一隻藍蝴蝶，圍著劉一民飛舞盤旋。劉一民背靠著窗戶站立，左手自然下垂，右手撮掌，不慌不忙地應對著唐秀兒的拳打腳踢。

　僅僅是瞟了一眼，李凌風就帶頭走了出去，臨出門時候還不忘把門關上。

　李凌風、王老虎的武功實際上和唐秀兒差不多是一個層次，相差不大。單打獨鬥的話，說不定還要比唐秀兒稍弱一點。見劉一民好整以暇地單手對敵，王老虎很不服氣，想再進去觀摩一下。

　李凌風止住了他，領著兩個人去了隔壁的參謀處，倒上水，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這才對王老虎說:“這武士有個特點，一旦被人製服，就可能終生敬服，甚至甘為仆從。要是我們三個進去，那娘們就是輸了，也必然以為我們干擾了她的心神，輸的口不服心不服。我看師長從容不迫的樣子，要想製住她，只是三招兩式的問題。恐怕師長是讓她有機會把一身所學全部使出來，讓她輸的口服心服，為我所用。我們喝茶吧，沒我們什麽事了。”

　王老虎和胡底想想李凌風說的可能有道理，就老老實實地坐下來，開始喝水等候了。

　一壺水喝完，還要再去灌水，羅榮桓趕來了。他是聽說劉一民夜審唐秀兒，不放心，才匆匆趕來的。一見李凌風、王老虎、胡底三個人坐在參謀處喝茶，而劉一民的辦公室裡不停地傳來唐秀兒一聲緊一聲的交叱聲，羅榮桓大怒，責問李凌風、王老虎兩個為什麽不進去幫忙?

　李凌風趕緊立正敬禮，然後報告說師長那裡不需要幫忙，唐秀兒不是師長的對手。

　羅榮桓不懂武技，但他知道劉一民本領高強，在天津的時候川島芳子就企圖用毒針襲擊劉一民，被劉一民呼吸之間製住，那一幕他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但是關心則亂，羅榮桓生怕劉一民陰溝裡翻船，一不留神遭了唐秀兒的毒手，掏出手槍就朝劉一民辦公室走去。他這一掏槍不要緊，作戰室裡的幾個參謀全都掏出了槍，跟著政委就往辦公室去。連門口站崗的戰士都嘩啦啦推彈上膛，跟著羅榮桓向劉一民辦公室跑去。

　等羅榮桓領著參謀、警衛衝進劉一民辦公室的時候，屋裡的戰鬥剛剛結束。

　劉一民背對著門站在窗邊，眼睛看著窗外的星空，似乎根本就沒和唐秀兒動過手似的。

　唐秀兒癱坐在椅子上，長發披散，和服的帶子也松了，胸脯急劇起伏，俏臉通紅，嘴角噙著一絲血絲，看上去說不清是狼狽還是香豔。

　羅榮桓揮揮手就要讓戰士們上前把唐秀兒押走，這個時候劉一民才轉身說話:“政委，不用了。胡底，你去讓趙小曼帶身軍裝過來，給她換上，送她到醫院靜養兩天。兩天后帶她到保衛部去，讓她把知道的都寫出來。”

　唐秀兒似乎精氣神都渙散了，半天才依依呀呀地唱到“君が代は，千代に八千代に，細石の，巌となりて，苔の生すまで。”

　唐秀兒是用日語低聲吟唱的，李凌風、王老虎聽日語老師講過，這是《君之代》，翻譯成漢語，就是“吾皇盛世兮，千秋萬代;砂礫成岩兮，遍生青苔;長治久安兮，國富民泰。”

　唐秀兒吟唱完，鼓起全身氣力，從椅子上直接向面前的劉一民的辦公桌撞去，看樣子是要血濺當場了。

　可惜，這辦公室裡有劉一民、李凌風、王老虎三大高手在，唐秀兒就是想死也辦不到了。這不，眼見唐秀兒的頭就要撞上桌子了，劉一民身形一晃，到了唐秀兒背後，伸手就抓住了唐秀兒的和服。不料唐秀兒和服的帶子在剛才激鬥中早已松開了，劉一民這一抓，就聽撕拉一聲響，竟然把唐秀兒身上的和服給撕開了。唐秀兒變成了一隻赤裸的羔羊，向桌子撞去。幸虧李凌風見機快，身形晃動，擋在了唐秀兒面前，讓唐秀兒撞上了他，算是救了唐秀兒一命。

　劉一民手裡拿著從唐秀兒身上抓下的撕裂的和服，呆呆地看著赤裸著身子委頓在李凌風腳下的唐秀兒，半天才說了句:“操，還真有個性！”

　說完，抬頭一看，羅榮桓和幾個參謀、警衛戰士戰士都一溜風地轉身跑掉了。連胡底和李凌風、王老虎都跑了出去。再一看唐秀兒委頓在地的裸體，還真的是晶瑩玉潤、勾心動魄。劉一民忍不住想起上學時看豐子愷文集，有一篇說到:“女人身材異常矮小，平時穿著長袍，踏在半尺把高的木屐上，看去還不討嫌。等到脫了衣裳，望去樣子真是難看，只見肥大的一段身子，四肢短小如同烏龜的腳。”這唐秀兒顯然是東瀛女子中的另類，身材修長，體型健美，看上去讓人頭暈。

　劉一民恨恨地說了聲“一群不仗義的家夥”，就把和服扔到唐秀兒身上，遮住白花花的裸體，對唐秀兒說道:“武士有個傳統，你的師傅們沒告訴你麽?你敗在我手下，就得聽我命令。再敢尋死覓活，老子就把你的裸體掛到濟南城頭，讓皇族在全世界面前把臉丟盡”。

　說完，也不管唐秀兒死活了，頭也不回，走出門去，讓哨兵去催趙小曼快點過來，連唐秀兒嘴裡含糊不清的“你是個魔鬼、讓我死”都沒有聽清楚。

　羅榮桓、胡底、李凌風、王老虎裝的給真的一樣，好像不知道唐秀兒裸體躺在地上，正在門外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如何處置這燙手的山芋。

　胡底恨恨地說:“還不如槍斃了好，留著太麻煩。”

　羅榮桓批評胡底想法簡單，八路軍不許殺俘虜，何況唐秀兒還是公主呢?我們要用我軍強大的政治思想工作轉化她，讓她覺悟，自覺地反對軍國主義。

　王老虎說:“政委，也可以對她進行公審，象對待谷壽夫一樣，公審處決！”

　羅榮桓知道大家都想殺唐秀兒替死去的戰友報仇，但他是政委，絕不會縱容部隊殺俘的。就聽羅榮桓回答說:“唐秀兒和谷壽夫不同，谷壽夫屠殺平民，燒殺，無惡不作，血債累累。無論用什麽極刑處決谷壽夫，都能得到全世界正義之士的支持。唐秀兒沒有殺過平民，只是軍國主義的棋子，真要公開審判的話，也很難把她定大罪。還是教育轉化是上策，萬一能為我用，比殺了效果更好。”

　幾個人正在說，就見劉一民走了出來，馬上都閉嘴不言。

　劉一民冷哼一聲，淡淡地說:“我今天算是領教了什麽叫戰友情誼，遇到難處，看看你們，一個比一個跑的快。這像話麽?”

　胡底和李凌風、王老虎可不是胡老虎和李昌，不敢給劉一民插科打諢開玩笑。

　羅榮桓臉囧的通紅，趕緊摘下眼鏡哈了一口氣，掏出手絹擦拭開了。邊擦邊說:“哦，這個，一個人受罪總比大夥都受罪強。不管怎麽說，處理這類事情，你比我們有經驗。”

　劉一民目瞪口呆，手指著羅榮桓半天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趙小曼帶著一身軍裝跑過來了，胡底趕緊迎上去，張嘴就是“救苦救難救急的觀世音菩薩，總算是把你盼來了。趕緊進去吧！”

　聽的幾個人都偷偷直笑。

　趙小曼辦事利索，時間不長就給唐秀兒換好了衣服，喊兩個戰士去弄了副擔架，把她抬往野戰醫院。

　過了兩天，劉一民正坐在參謀處作戰室的地圖跟前深思，趙小曼來了，報告說唐秀兒在醫院拒絕接受治療、不吃不喝，看樣子是要一心尋死。

　劉一民一聽就惱了，咆哮道:“這娘們不識抬舉，害死了李成毅，早就應該槍斃她了。你去告訴她，想死可以，把她知道的皇族的情況寫清楚。否則，就公審判決！”

　趙小曼柔聲說道:“你別發火麽，想想還有什麽好辦法沒有！”

　羅榮桓也在參謀處作戰室裡看地圖，聽了趙小曼的話，就說:“小曼說道對，發火解決不了問題，我們再想想，看看有什麽好辦法沒有?”

　劉一民搖搖頭:“這人頑固的很，很迷信天皇，願意為天皇去死。唐秀兒是正兒八經的皇族公主，自然更頑固。那天晚上我和她談的時候，明明感覺已經打動她了，結果她竟然撲上來和我動手。收拾她後，我覺得她已經折服了，連戰士們押送都免了，結果她又一頭向桌子撞去。唉，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初抓她時就一槍斃掉，省的浪費這麽多的人力看押她。”

　“那你為什麽要活捉她呢?”羅榮桓問道。

　劉一民咂咂嘴，沮喪地說道:“當時本來是要擊斃她的。可我突然產生個想法，讓她那麽痛快地死了，太便宜她了，就留了她一命。後來我想，這純宮秀子可是皇族的正牌公主。將來我們打敗小，踏上本土的時候，要是能用唐秀兒取代天皇，對於穩定一定會有作用，這才命令善待她。想不到這姑娘如此頑固。”

　這種想法在其它抗日部隊的將領們聽來，一定會覺得匪夷所思，什麽時候能踏上列島啊?簡直是做夢麽！但是，羅榮桓不覺得劉一民的想法瘋狂，他和劉一民相處時間久了，對劉一民高度信任，覺得劉一民說的很多話都實現了，馬踏東京也一定能實現。

　羅榮桓又問道:“你和她談時，告訴她你的想法沒有?”

　劉一民說沒有。

　羅榮桓琢磨了一會兒，說道:“這事急不得。我看不如這樣，能不能想法制住她的武功，便於戰士們看押，然後向中央報告，看有沒有的同志到陝西來，讓他們做她的工作。那樣效果會好一點。”

　劉一民再次搖頭:“不可能長期製住她的武功，只能廢掉她的武功。但是，一旦廢掉她的武功，那就休想教育轉化她了。她身手那麽好，一般的戰士根本不是她對手，光是看押都很難辦，更不能送回西安，萬一讓她脫逃，那會危機首長安全的。實在不行，就給她上重刑具。”

　羅榮桓聽劉一民這一說，也覺得很難辦，但還是不死心，看著劉一民說:“再想想，再想想，我們有的是時間，一定能有好辦法的。”

　劉一民脫口而出:“給她找個男人！”

　羅榮桓、趙小曼都吃驚地大張著嘴，看著劉一民。

　劉一民解釋道:“女人也有類似我們的出嫁從夫的習慣。你看蔣百裡先生的夫人，是人，但是卻堅定地站在我國人民一邊，支持我們抗戰。唐秀兒身手再好，也畢竟是個女人。我相信只要她嫁給我們八路軍幹部，那就一定會轉換立場的。”

　羅榮桓說:“這個辦法可能行，但是也需要時間。再說了，唐秀兒的身份在那裡放著，文才武功又極為出眾，一般的人她能看上眼?我看，還是算了吧。再想想別的辦法，別走死胡同。要不，你再和她談談，她現在已經心神俱疲了，應該還是有辦法教育轉化的。”

　劉一民頭搖的象撥浪鼓一樣:“不行， 我沒有時間和她磨嘰。要不這樣，兩條腿走路。政委，你和她談;小曼，你負責物色合適人選，給她介紹對象。這兩個不矛盾，只要能教育轉化她就行。”

　趙小曼臉紅的象蘋果一樣，聲音低的象蚊子嗡嗡:“換個人吧，讓林大姐、任大姐她們去物色，我找不來！”

　劉一民一聽就知道趙小曼不合適乾這事，趕緊改口:“政委，就這樣，你和她談，讓林月琴和任瑩幫她物色對象。我們教導師人才濟濟，我知道還有許多旅級幹部、團級幹部沒對象。只要她能看上，營級幹部、連級幹部、排級幹部都行。我們都批準他們結婚。”

　說到這裡，劉一民又說:“政委，給蔡主任、曾參謀長他們發封電報，催他們快點。我都等著急了。要是蔡主任在，這事他們兩口子都包了，用不著勞動你的大駕的。”

　要是唐秀兒知道劉一民想出拉郎配的辦法對付她，恐怕又是一頭向牆上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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