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民作出日本鬼子都是紙老虎的論斷,在後世人看來與歷史上毛澤東的“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論斷一模一樣,可能以為是劉一民再一次抄襲了偉人思想,實際上不是這樣的,這是劉一民北上抗日兩年多來的真切體會。
從北上抗日第一仗消滅日軍第二十一旅團主力到今天消滅第三十八師團主力,劉一民對日軍的了解已經非常清楚了。日軍的優劣點全在劉一民腦子裡裝著呢!雖然了解不等於就能馬上消滅日軍,但是劉一民心裡現在對提前結束抗戰更有信心了,不用依靠穿越前的知識,就知道照現在這樣打下去的話,小鬼子支撐不了幾年。所以說,他的“日本鬼子都是紙老虎”的論斷,完全是來自於他對小鬼子的認識。
和記者們們談完話後,劉一民、羅榮桓接見了早已在院子裡排隊等候的魯西警備二旅的幹部們。
魯西警備二旅又稱“築先縱隊”,是以我黨領導的范築先部第十支隊為基礎、充實部分紅軍骨乾和原范築先部部分接受我軍整編的武裝編組而成的。這支部隊成立後,一直堅持在魯西地區,這次是第一次作為主力部隊使用調到魯西南配合魯西南警備旅作戰的。
接到到張灣接受劉、羅首長接見的通知後,魯西警備二旅的幹部們沸騰了。他們中間原來從主力部隊派去的紅軍骨乾,大部分人自從劉一民率主力東進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劉、羅首長,一聽首長接見,心情自然格外激動。那些在魯西成長起來的幹部更不用說了,那種期待、渴盼都明明顯顯地寫在臉上。
王丙三自然是知道劉一民軍紀森嚴,帶著幹部們進了指揮部大院後,一直排隊等候。等到蔡中出來和幹部們交談,王丙三就讓幹部們坐到警衛團戰士們找來的板凳、小凳和木板上,和蔡主任座談開了。
劉一民和羅榮桓出來的時候,王丙三一聲口令,魯西警備旅的幹部們馬上就站了起來,排成了整整齊齊的隊列。
隻間王丙三、張霖之、張維翰按照操典要求,邁著整齊的步伐,正步走到劉一民、羅榮桓面前,“啪”地一個敬禮,就聽王丙三大聲報告到:“司令員同志、政委同志:魯西警備二旅旅長王丙三、政委張霖之、參謀長張維翰奉命率領全旅連以上幹部報到,接受首長檢閱。請指示!”
劉一民還禮後,滿臉笑意,快步走到幹部們面前,一一握手問好,一個一個問那些不認識的幹部姓名、家是哪裡的、什麽時候參軍的。
握手結束後,劉一民招呼幹部們重新坐下,自己也和羅榮桓、蔡中坐到一條板凳上,開始和戰士們座談開了。
剛才還在吵嚷著要讓司令員給他們寫字的李昌、高原、趙捷等人,見司令員、政委出來和魯西警備旅的幹部們座談,要字的心思也沒有了,招呼各自部隊的團長、政委們圍了上來,有板凳的坐板凳,沒有板凳、小凳、木板的,乾脆就站著,參加座談。
劉一民沒有讓王丙三他們報告堅持魯西鬥爭的情況,那些情況早就通過電報報告清楚了。劉一民主要是想和這些連長、營長們座談,聽聽他們的想法,因為這些幹部中很大一部分是土生土長的魯西漢子,比主力部隊的幹部們更熟悉情況。
雖然都期盼著劉、羅首長接見,但是劉、羅首長真的坐到了自己面前,這些血裡來、火裡去的漢子們反而拘謹了,一個個象木偶一樣,坐在那裡一聲不吭。
張霖之見狀,就站起來鼓勵到:“同志們不要害怕,大家不是做夢都想見劉司令員、羅政委麽?有什麽話都可以說,司令員和政委就是專門來聽大家說的。請大家積極發言,什麽都可以說。”
王丙三見政委說的文縐縐的,聽著不提神兒,站起來吼道:“怎麽的?都成大姑娘了?也不看看你們那手,扣扳機都扣出老繭了,還想拿繡花針不成?那誰,一營長,你不是天天念叨著想見司令員、政委麽?來,你先說!”
魯西警備二旅一團一營長陳玉昭是原紅十八團老戰士,聞言站起來敬禮,還未開口,劉一民就笑著說:“陳玉昭,你不是那個在新圩古嶺頭身上負傷九處的英雄麽?怎麽樣,現在陰雨天傷口還發癢麽?”
陳玉昭一聽,老老實實地報告說:“報告司令員,平時沒什麽,陰雨天傷口還是發癢。不過,我皮厚,不礙事。”
劉一民招招手:“你到我跟前來,讓我看看,到底有無大礙。”
陳玉昭有點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不知道是上去還是不上。
站在圈子外的王大湖、趙大河等人起哄了,大聲喊著:“陳矮子,快點上去啊!在魯西呆時間長了,是不是變成小媳婦了啊?”
陳玉昭的個子不到一米六0,老戰友們都喊他陳矮子。
陳玉昭心一橫,抬起頭吼道:“上前就上前,老子怕個球?老子在魯西呆的早就成小媳婦了,要是再不隨主力部隊打幾仗,小鬼子就不知道他陳爺爺的名頭了!難不成司令員還會不要我陳矮子不成?”
說完,陳玉昭噔噔噔幾步就躥到了劉一民跟前,立正站好。
劉一民看陳玉昭的動作如此迅捷,心裡叫好,站起來伸手在陳玉昭的胳膊、肩膀、肚皮上仔細地摸了一遍,手還稍微用了點力,見陳玉昭沒有皺眉頭,知道老傷口確實沒有大礙了,這才說道:“好你個陳矮子,知道我到了魯西南,也不請我吃個魯西南有名的水煎包,連個黃河故道上的兔子都舍不得送我,摳門麽!摳門,簡直是摳門到極點了!我問你,找到老婆沒有?”
陳玉昭心裡熱烘烘的,報告到:“報告司令員,我想請你吃水煎包,吃燒兔子,但是我不敢,怕影響你工作。我沒有老婆,姑娘們都嫌我矮,沒人願意跟我。我想好了,這輩子不找婆娘了,就跟著司令員打鬼子,什麽時候把鬼子打跑了,我再找婆娘不遲。”
劉一民哈哈大笑:“什麽陳矮子?我看你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來,讓同志們看看,什麽是紅軍英雄?”
說著,劉一民扯開陳玉昭的上衣,露出他胸腹上的斑斑傷痕,大聲對幹部們吼道:“都給老子看清楚了,什麽是百戰精銳?什麽是精兵鐵軍?大家仔細看陳玉昭,這每一條傷痕都是熊心豹子膽,都是戰鬥經驗,都是壓倒一切敵人的大無畏的英雄氣概!看清楚沒有?這裡面有子彈打的,有炮彈炸的,有刺刀戳的,每一道傷痕都是一場惡戰,每一塊傷疤都是一段傳奇。大家看仔細了!”
這些幹部中間,有的是從教一旅、教二旅、教三旅等主力部隊去的骨乾,他們對陳玉昭的情況很了解,有的人身上的傷疤比陳玉昭還多,司令員這一說啊,就牽動了情腸,忍不住就低聲哼開了中國工農紅軍進行曲。還有一部分從魯西成長起來的幹部,由於有教二旅、新二旅、教六旅這樣的主力部隊在,魯西警備二旅很少有機會上戰場惡戰,頂多也就是在上次日軍重兵掃蕩時堅持敵後遊擊戰,在王丙三這樣的紅軍遊擊戰出身的指揮員的指揮下,這部分幹部沒有體會過打敗仗被迫撤退、轉移的苦楚,現在一看陳玉昭身上的斑斑傷痕,才體會到什麽是苦戰惡戰,什麽是犧牲精神。
劉一民拉著陳玉昭,從東北轉到西南,讓幹部們看清楚陳玉昭身上的傷痕,然後吼道:“我山東八路軍脫胎於威震敵膽的紅十八團,脫胎於威震敵膽的中央警衛師,脫胎於威震敵膽的紅七軍團!小鬼子不知道我軍的厲害,竟敢調動大軍前來圍剿我軍,簡直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的!同志們,看看陳玉昭的斑斑傷痕,大家說,我們怕小鬼子的重兵圍剿不怕?”
這一下,在場的幹部們全都炸了,大聲喊道:“不怕!”
劉一民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又一個個給陳玉昭扣上衣服扣子,拉陳玉昭轉向大家,說道:“大家都看清楚了,在我山東八路軍中,象陳玉昭這樣的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英雄成千上萬。不,是幾萬甚至更多。有這樣的軍人組成的軍隊,天下無敵!小鬼子想消滅我們,那是癡人說夢!我們不但要打敗山東的日軍,還要打敗侵入中國的所有的日軍,打敗所有的敵人,打出一個紅彤彤的新中國。同志們,有信心沒有?”
幹部們轟然應聲:“有!”
張霖之趁勢揮舞著手臂,引領著大家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把鬼子趕出中國去!”
等幹部們喊完口號,劉一民才笑著對大家說:“剛才,陳玉昭說他個子矮,沒有姑娘能夠看上他。我告訴同志們,真正的英雄不在於個子高矮,在於對黨是否忠誠,在於對國家是否忠誠,在於對民族是否忠誠,在於能不能在抗日戰場上殺敵立功!在我眼裡,陳矮子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漢。這樣的英雄是我們的驕傲,也是姑娘們喜愛的對象。大家做個見證,我要為陳矮子保媒。陳矮子,等你唐大姐從蘇聯回來,我讓她給你介紹對象,我來保媒。我要喝你的喜酒,帶人鬧你的洞房,看著你為祖國而戰、為民族而戰、為幸福的生活而戰!”
陳玉昭激動的兩眼淚花閃閃,大聲喊道:“請司令員看我的行動!”
就這一會兒功夫,在場的幹部們被劉一民調動的情緒高昂,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舉手喊報告,要求發言。
蔡中見劉一民鼓動人的場合多了,心裡一點驚奇都沒有,站起來讓陳玉昭坐回自己的座位,然後就說到:“同志們,司令員和政委抽出時間和大家座談,就是想聽聽大家心裡的想法。有什麽說什麽,說錯了司令員和政委不怪,請大家對眼前山東的抗日局勢和根據地建設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議。”
一個連長怕輪不到自己,直接站起來喊報告了。
劉一民點頭示意他發言。
這個連長報告說:“司令員,以我軍的實力,完全可以保住魯西根據地不丟。那可是我們經營了兩年的根據地,主力一轉移,小鬼子就把根據地害慘了。俺想報告司令員,能不能集中主力把魯西的鬼子盡快消滅,保住我們的根據地?”
劉一民笑著說:“同志哥,我也不想讓小鬼子侵佔我們的根據地。可是沒辦法啊,小鬼子來勢洶洶,天上是機群,地上是精銳的機械化師團,硬拚的話我們非吃大虧不可。結局隻一個,那就是部隊損失了,根據地也丟了。這個道理叫做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明白了麽?”
這個連長說:“道理俺懂得,團長、政委都講過好幾次了。可是俺就是一想到日軍把根據地佔了心裡就不好受,俺怕再見到鄉親們的時候,沒臉見他們。”
魯西警備二旅絕大多數幹部戰士都是標標準準的魯西子弟,對魯西平原的感情深著呢!
劉一民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沉思了一會兒,輕聲說道:“同志們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知道根據地的損失很大,鄉親們盼主力部隊如盼甘霖。但是,我們不能感情用事,這是殘酷的抗戰,小鬼子能在中國橫行直撞,那是他們的實力決定的。眼下,在鬼子重兵集團面前,我們付出一些代價在所難免。但是,看問題都要從正反兩個方面看,一方面呢,小鬼子佔了我們的根據地,我們損失大;另一方面呢,小鬼子佔了魯西,勢必要分兵把守,這樣就給我們各個擊破鬼子創造了機會。你想麽,小鬼子要想佔領魯西,就必須分兵駐守縣城、集鎮,在公路線上設據點、設崗哨,這不是給我們當靶子麽?再說,魯西有完備的地道網,小鬼子奈何不了我們,別看他們現在表面上佔領了魯西,實際上魯西還牢牢地控制在我軍手中。一旦日軍重兵集團撤離,留守的鬼子在我軍打擊下,很快就會收縮防線,直至最後被我們消滅或趕出去。所以說,根據地暫時丟失,是為了給以後徹底打敗小鬼子奠定基礎。同志哥,你想明白了麽?”
這個連長剛敬禮坐下,一個幹部站了起來,報告說:“報告司令員、政委,我是魯西警備二旅三團九營二連副指導員蘇廷秀。我有個根據地建設問題向司令員和政委反映,就是魯西南地區的會道門勢力很嚴重。其中勢力最大的是紅槍會、無極道。這些會首很狡猾,日軍來的時候,一些紅槍會的頭子公開當漢奸,還有一些暗中與鬼子勾結,成了鬼子的幫凶。八路軍勢力大的時候,那些會首就裝出擁護抗日的樣子,讓我們無法下手。我們是不是應該制定一條法令,根據地內禁止發展會道門。請司令員、政委考慮。”
劉一民一聽,就對羅榮桓和蔡中說道:“蘇副指導員反映的問題很重要。不光是魯西南,魯西北、魯南、濟南地區的會道門都很多。是應該制定一個法令,解決會道門問題。不過,這個問題現在不能公開公布法令取締,得等到日軍重兵集團掃蕩結束以後才行。”
羅榮桓回答說實際上魯西、魯東南、泰沂中心根據地已經不存在這個問題了,魯西南,魯西北、魯南、濟南地區的會道門問題,只能等形勢好轉時再解決。現在如果明令取締,只能把他們往日軍懷抱裡推。
劉一民點點頭,示意繼續發言。
又一個幹部站了起來, 他報告的問題是在根據地推行一夫一妻製問題。說是抗日民主政府實行自由戀愛、婚姻自由、一夫一妻製,但是在魯西根據地內許多地主都有小老婆,甚至好幾個小老婆。一邊是窮苦人說不起媳婦打光棍,一邊是地主老財霸佔好幾個女人,應該強製有小老婆的地主老財離婚,讓那些女人重新結婚嫁人。
還有一個幹部報告說,現在由於國民黨成立冀察戰區,鹿鍾麟帶著一幫雜牌軍到了冀南,活動觸角已經伸向魯西、冀中。這些人抗日不積極,派糧派款倒是很積極。別看鹿鍾麟是個光杆司令,誰也指揮不動,但是有些人就打著他的招牌拉隊伍。能不能照著魯南臨沂事變的模式,把鹿鍾麟的冀察戰區趕到河南去。反正也不指望他們打鬼子。
有一個幹部報告說,自己家裡有幾百畝地,還有生意鋪子。抗戰爆發後,一家弟兄幾個全部參加了十支隊,後來又當了八路軍。上次日軍重兵掃蕩時,兩個弟弟犧牲。但是,老父親來信說村裡搞二五減租減息,家裡的租子少收了許多。老父親想不通,自己的兒子扛槍打鬼子,兩個兒子還犧牲在戰場上,怎麽還得減租減息呢?老父親還說,打鬼子不就是為了保住自己的財產麽?可別到最後當八路軍打鬼子,打來打去,把自己家的財產給全部打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