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零章 鬥敗的公雞
和馬鴻逵一家的飯局還是比較愉快的。
由於劉一民的到來,沒有再出現西路軍西征的情況,紅軍對馬家軍也就沒有了歷史上西路軍失敗後那種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的仇恨,所以,當劉一民向毛澤東匯報時,毛澤東才有了將馬鴻逵比照陝西省主席邵力子的辦法處理的想法。只有劉一民心裡清楚,原來歷史上的馬家軍是如何凶殘。
現在,馬鴻逵部隊打完了,賠償的錢也掏了,戰馬和牛羊趕來了,還交回了三件國寶。因此,羅榮桓、蔡中、曾中生、吳征、錢壯飛、胡底等人心情都很好,宴席上,對馬鴻逵邊教育、邊安慰,勸他振作起來,回到寧夏後,痛改前非,踏踏實實為寧夏人民做點好事。
劉一民知道,歷史上的馬鴻逵,雖然沒有參加消滅西路軍的主要戰鬥,但抗戰的時候他也是中國唯一沒有派部隊參戰的地方軍閥,馬步芳、馬宏賓都派部隊參戰了,唯獨馬鴻逵躲在寧夏一動不動,拚命撈錢,魚肉百姓。到了解放戰爭時期,馬鴻逵倒是行動積極,率部隊搶佔三邊地區,毛澤東曾氣憤地說他沒乾過一件好事。
現在情況變了,說不定馬鴻逵在失去資本後,會有所改變,最起碼是不敢再向紅軍下手了。
劉一民在酒桌上倒是沒怎麽說話,坐在唐星櫻的身邊,安安靜靜地吃飯、喝酒。
不料,劉一民的沉靜讓馬鴻逵越發的覺得這個年輕軍團長莫測高深,用腳輕輕地碰了一下四姨太,劉慕俠馬上會意,端起酒杯就來到了劉一民和唐星櫻跟前,說道:“劉軍團長,劉夫人,對不起,我剛從寧夏來,消息蔽塞,不知道你們剛剛結婚,今天說了不應該說的話,請軍團長和夫人不要怪罪,我先喝一個給二位賠禮。”說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劉一民隻好站起來說:“四姨太客氣了,不知不罪。其實,馬先生還是做了一點事情的,在寧夏植樹這件事就做得不錯。臨別之際,我有句話請你們夫婦斟酌,那就是多造福少造孽。造福可以富民,也可以讓自己的心靈得到寧靜。造孽禍民,還會讓自己的心靈墮入無窮無盡的煩惱。人來世上,生命短促,貪婪無恥,就枉了父母的教誨,也讓先人蒙羞。舉個最現實的例子,邵力子是陝西省政府主席,但為人正派,兩袖清風。他也被我們俘虜了,可是他卻是我們的座上賓。為什麽?請馬先生回去後好好想想。”
馬鴻逵忙站起來連連打恭,嘴裡說著受教了,手裡的酒杯卻不停地和劉一民的酒杯相碰,要與劉一民乾杯。
劉一民和唐星櫻隻好與馬鴻逵兩口子碰杯。
喝過酒後,氣氛就熱絡起來了,劉慕俠拉著唐星櫻套近乎,硬是讓她帶來的三個丫頭進來,每人唱了一段秦腔。
唐星櫻雖然參加紅軍以來造化好、機遇好,連立大功,又得償所願,但論起人生閱歷,她哪裡是飽經滄桑、善於察言觀色的劉慕俠的對手。最後,可能是與三個丫頭年齡相仿,又同情她們淒慘的身世,唐星櫻求著羅榮桓讓把三個丫頭留了下來,到文工團找趙小曼報到去了。
馬鴻逵雖然出了錢,所得的三件珍寶又被紅軍收繳,不過能活著回去,重獲自由,還能與紅軍這個強大的鄰居搞好關系,心情也是愉快的。
而劉一民,一是現在國共和談的氣氛不允許他殺馬鴻逵這樣的人,二是從戰略上考慮,也不能讓馬宏賓在寧夏一家獨大。歷史上馬宏賓之所以最後表現進步,接受改編,一方面是他沒有大的罪惡,另一個方面是當年馬鴻逵一力打壓他,他的勢力相對較弱,對國民黨當局極度失望。現在馬鴻逵被俘,他又被任命為寧夏主席,可不能乾掉一個馬鴻逵,再上來一個比馬鴻逵更聰明的強勢軍閥,那樣的結局是劉一民絕對不願看到的。
結果,在馬鴻逵拍著胸脯再三保證一定痛改前非後,紅七軍團就如約讓他帶著自己的高級軍官回寧夏去了。
處理完馬鴻逵的事情,劉一民就讓胡底抓緊時間做馬步芳的工作,因為他知道,很快華北事變就會升級,有多少大事等著去做,沒有時間在這些遺留問題上拖延。
胡底按照劉一民的授意,找上了馬樸。
馬樸,字懷庵,回族,甘肅臨夏人。被俘前任100師獨立騎兵旅旅長。
劉一民知道,歷史上馬樸率部參加消滅西路軍的倪家營子之戰,為流彈所上,讓被俘的紅軍戰士抬回了青海,後來與馬步芳政見不合,賦閑在家。青海解放後,利用它的威望做了不少工作,曾擔任青海省副主席。
由於馬元海在天水戰役中被狙擊手擊中背部陣亡,青馬被俘軍官中,馬樸年齡大,威信相對較高。因此,劉一民就讓胡底直接找他對話。
有了對付馬鴻逵的經驗,加上本身又是中共情報前三傑之一,鬥爭經驗豐富,胡底很快就把馬樸降服了。
其實,說白了,經過被俘這麽長時間的教育和關押,這些鬥大字不識幾個的青馬高級軍官們,內心裡早已低下了高傲的頭。他們不得不承認,即令是紅七軍團把他們放回去,再讓他們帶著部隊來打,他們依然是戰敗。這個結果是殘酷的,但它就是事實。因為這些軍官們已經看出,天水之戰,他們失敗的不虧,無論是戰術、火力,還是對敵偵查、謀劃布局,他們與紅七軍團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不是一個重量級。
唉,時代變了,單憑揮著馬刀和殘忍野蠻稱雄的歲月一去不複返了。
因此,當胡底找上馬樸時,馬樸內心很慶幸,紅軍還知道他,還看得起他。無論如何,只要能回去就好。
馬樸很快就用紅軍的電台給馬步芳發報,要他派人帶錢來救這些軍官們。紅軍的條件是旅長20萬元,副旅長15萬元,團長10萬元,副團長5萬元,營長3萬元,副營長2萬元,連長1萬元,排長5000元。保安團、民團按這個標準執行。新二軍和騎五師活著的旅長還有6人、副旅長還有5人,團長9人,副團長還有6個人,營長、副營長21人,連排級多一點。要馬步芳無論如何帶上500萬元來與紅軍談判,現在馬鴻逵和七師的高級軍官已經被釋放,自己和軍官們在這裡度日如年,急盼解救。
其實,劉一民、胡底、馬樸都沒有想到,此時,馬步芳的參謀長馬德已經帶著黃金在前往西安的路上了。
馬步芳和馬德率領憲兵團從甘谷逃回西寧後,驚魂未定,來不及收攏各地參與民團,拚湊部隊,薛嶽的十萬大軍就趕到了。
這次是薛嶽爬雪山過草地,一路辛苦,丟下了許多屍體,才趕到了西寧。
馬步芳一見薛嶽大軍趕到,就去拜見薛嶽,要求薛嶽為他報仇。
薛嶽鼻子裡哼了一聲,就不再理會他了,派出部隊趕往蘭州加強防務後,薛嶽就開始在西寧行動了,將馬步芳任用的官員免去了三分之二,僅留下個別名聲略好的官員支撐門面,重要職位全部換上了從南京緊急空運到成都、隨薛嶽部隊進入青海的官員。
這一下,馬步芳算是徹底明白了,原來薛嶽不是來幫自己的,而是來搶青海的統治權的。
明白歸明白,沒有實力一切都是枉然。
想去南京找蔣介石告狀吧,薛嶽直接就告訴他,委座說了,可以讓他到南京就職,還可以派飛機來接他和他的家眷。
再想想當年自己和叔叔馬麟鬧矛盾,馬麟跑到南京找蔣介石告狀,蔣介石直言不諱地對馬麟說,你們馬家盤踞青海甘肅一帶,沒有給人民辦一件好事,行徑與土匪無異。弄得馬麟羞愧難當。想到這裡,馬步芳自己就斷了去告狀的念頭。
痛定思痛,馬步芳覺得誰都不怨,就怨自己太傻太愚蠢,硬生生地把主力和那麽多的保安團、民團斷送在了天水。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西寧,帶殘存部隊撤到玉樹去。只要能在玉樹休養生息幾年,力量壯大了,蔣介石也好,薛嶽也好,誰都拿自己沒辦法。
於是,馬步芳帶著自己的親信和殘余部隊,離開了西寧,逃到了玉樹。
薛嶽懶得理他,巴不得他離開西寧呢。如果馬步芳膽敢不軌,薛嶽相信,自己談笑間就可讓他灰飛煙滅。
馬步芳逃到玉樹後,和馬家軍留在青海的核心人物一商量,就覺得馬上得與紅軍交涉,讓他們把被俘的軍官和士兵放回來,不然的話,在薛嶽的打壓下,青馬集團很快就會煙消雲散的。
這馬步芳和馬鴻逵有一點不同,他比馬鴻逵狠,辦事自然也是如此。他知道,想從紅軍手裡把人救出來,無異於癡人說夢,除了黃金、銀元、戰馬、糧食,別的恐怕說什麽都不行。好在青海產黃金,馬家在青海統治多年,家底豐厚,出點血也不算什麽。關鍵是要避開薛嶽的耳目,安全的把黃金和銀元送到紅軍手裡。
馬步芳本想親自去西安,又怕薛嶽知道後說他通共,借機收拾他,隻好派參謀長馬德前往西安。為了安全,馬步芳把自己最後的精銳憲兵團派了出來,護送馬德。
馬德走後,馬步芳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著西安的消息,這一接到馬樸的電報,馬步芳就欣喜若狂。看來事情能成,這一定是紅軍授意馬樸發的電報,等著自己去贖人呢!
馬步芳馬上回電,已派參謀長馬德率憲兵團帶錢款去西安,請馬樸轉告紅軍長官,注意派部隊接應,保證馬德一行安全。
馬步芳還要求馬樸多做工作,盡量讓紅軍多放點人回來,錢不夠不要緊,等馬德到後,可以讓憲兵團護送軍官們回來,隨後再帶錢去接人。總之,回來越多越好。
胡底把馬步芳的電報拿給劉一民看後,劉一民就笑了,馬步芳這家夥,看來真的是開金礦開富了。行,這戲好看!
這個時候,李清已經趕回了西安,開始和胡底一起配合工作了。劉一民找來羅榮桓、蔡中、曾中生、吳征,同李清、胡底一起商量,覺得如果馬步芳真的願意拿錢贖人,不妨把那些俘虜士兵給他放回去。現在情況變了,馬步芳一定是受了薛嶽的氣,又告狀無門,急於壯大力量,與薛嶽爭奪青海統治權。既然如此,等馬德來後,就與他談判,按照班長3000元、士兵2000元的價錢讓他贖買俘虜。
李清提出,標準太高了,馬家軍抓兵是不掏錢的,這樣高的價格,馬步芳一定不乾,很難談成的。
劉一民說:“談不成不要緊,反正我們修路、建學校、搞屯墾、開礦山、辦企業哪一樣不需要勞力啊?而且這勞力還是免費的。”
李清嘟囔了一句:“你不是想要錢麽?”
劉一民還沒說話, 蔡中就接著說:“軍團長,我怎麽感覺你這種搞法有問題,好象我們在做生意一樣。你別忘了,我們可是紅軍,我們有俘虜政策。”
劉一民有點疑惑,再次看了看蔡中,感覺他好像沒有發燒,就說:“我知道我們是紅軍,我們有俘虜政策,但那是看對什麽俘虜。要是我們堅持按俘虜政策辦,不知道變通,我們這麽強大的七軍團從哪裡來?我們部隊的戰鬥力從哪裡來?再說了,沒有錢怎麽發展,拿什麽去買設備、買材料,怎麽能造出槍炮彈藥來?這青馬部隊作惡多端,按道理我們不應該放他們,而是開他們的公審大會,一律槍斃。不過,那樣我們不是得不到革命需要的資金了麽?聽我的,沒有錯。不過,我提醒你們,上到抗日戰場時,少給我說什麽俘虜政策,遇見日本兵就一個字,殺!直到把他們殺得嚇破膽主動投降為止。千萬不能在敵人沒有放下武器前,就喊著繳槍不殺往上衝。誰敢那樣乾,就撤誰的職。大家都記住我的話。”
大家都不再吭聲,辦公室裡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