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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村扎紙人》第四十九章 送走已亡人
沒有人知道孫村長和孟凡聊了些什麽。

 但是,當孫村長從孟凡屋中走出來的時候,他的神情是踏實的,目光是篤定的。

 這個答案已經足夠了。

 在村長的勸慰下,這些村民不舍的回了家,去面對家中那個不該出現的“人”。

 可人心並不容易安撫,第二天,很多村民又忐忑的起來,自發的開始給孟家送禮,就像上次一樣,他們的禮物是樸實無華的,雞蛋、核桃、花生……

 再次擺滿了孟凡的家,看起來比上次還要多一些。

 孟青山無力拒絕鄉親們這些微薄的心意。

 拒絕等於拒絕了他們的希望。

 一天后,孟凡走出了家門,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做什麽驚人的事情,而是去了張婆子家,看了看那個煉屍爐,和張婆子聊了聊,陪著柳小溪一起散了散步,並肩走在尚未凋零的青草上,看著阿福追一隻永遠也追不到的小家雀……

 然後他離開了張婆子家,出了村子,在荒山野嶺裡緩步走著,按照村長提供的名單,找尋那些死人爬出來的墳頭,然後坐在墳頭上,看著天空的白雲流散,雲卷雲舒……

 直到夕月隱在絢麗的晚霞之後,他才回了家。

 第二天,他開始到各家各戶的走訪,沒有找活人聊天,更沒有聊怎麽送走死人的事,而是直接和那些歸來的死人聊一些家常,諸如回家之後,還習不習慣,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以前的事情還記不記得,天冷了還是要多穿些的……之類的話。

 離開之後,他便在一個小本子上寫寫畫畫,沒一會兒就寫了很多字。

 又過了一天,他才開始找那些活人,找余豐慶、找老王、找朱屠戶……拿著小本子,和他們聊著天,也是一些家常話,也沒有做出驚人的事,一切都顯得平平淡淡的。

 沒幾天,他就走訪完了所有名單上的家庭,然後在晚上讀著那個小本子,若有所思……

 有沒有一種溫和的方法,讓大家送走已亡人;

 方法若是有了,要不要那麽快去做,是不是多一段日子的陪伴才好一些……

 日子就這麽一天一天過去,當大家都快要絕望的時候,孟凡才再次走出家門,挨家挨戶串起門來,也沒帶什麽東西,比如紙人啊,桃木劍啊,靈符啊……之類讓村民覺得應該帶的東西,反正張婆子施法的時候,都是有這些東西的。

 第一家,便是余豐慶家。

 孟凡在余豐慶家吃了賈氏做的飯,醃肉面,那面條做得很筋道,根根分明的樣子,沒有很好的手藝就做不成這個樣子,乳也做得恰如其分,鹹淡適中,讓人大快朵頤。

 孟凡吃了滿滿兩碗,幫著賈氏收拾了碗筷,也沒說什麽,道謝之後,就要離開。

 余豐慶對孟凡也是提防著的,如果孟凡來了就說要送走賈氏,或者燒掉賈氏,那麽他必定不會對孟凡客氣,一定會拿掃帚將孟凡趕出去。

 可是孟凡偏偏什麽都沒說,只是吃了頓飯就要走,這已經是第三次來家了,一直都彬彬有禮的,絕口不提賈氏的事,倒像是晚輩到長輩家裡做客,這讓余豐慶有些想不明白了,拉住孟凡就問道:“孩子,村子裡是不是已經決定了,要燒掉我的老伴……我死也不會答應的!”

 孟凡搖了搖頭,將手放在余豐慶粗糙的手上,語氣是柔和的:“婆婆是個好人,辛辛苦苦伺候了你一輩子,伯伯你就給婆婆……包頓餃子吧。”

 余豐慶聽了怔在了原地,扭頭看著賈氏佝僂的背影,正在家裡擦擦洗洗,他似是一下子想到了往事,眼眶濕潤了,點了點頭。

 孟凡微笑著離開了。

 晚上,余豐慶去朱屠戶家買了兩斤肉,給賈氏包了一頓餃子,他包的餃子很難看,不成形狀,夾了一個放到了賈氏的碗中,笑了笑:“老伴,你生前老嘮叨著想讓我給你包一頓餃子,這不就吃上啦!”

 可賈氏吃了一口,就哭了……

 是夜,賈氏哄睡了余豐慶,離開了家門,再也沒有回來……

 孟凡得知賈氏已離開,在小本子上寫上了一句話:賈氏,心願已了,歸去……

 第二家,隔壁老王家。

 老王的妹妹坐在床頭,手裡拿著針線,有些笨手笨腳的在做女工,那線團五顏六色,很是好看,可她總是做不好,弄亂了又重新來過。

 老王和自家的婆娘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旁,看著因難產而母子雙亡的妹妹,一臉茫然,這情形一複一日,已然好幾天了。

 孟凡沒和老王說話,而是徑直將王妻拉到了一邊,將一張紙放在她的手中,語氣輕柔的說:“嬸嬸,你手巧,幫她一下吧。”

 說完,他便離開了。

 王妻展開手中的紙一看,是一個圖樣,愣了半晌,最後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壯著膽子,走到了小姑身前,溫和的說道:“你懷孕的時候,一直想給肚子裡的娃娃縫一雙虎頭鞋,現在嫂子有了圖樣,教你做吧。”

 手把手的教著,終於在晚上時分,完成了一雙精美的虎頭鞋。

 是夜,老王的妹妹悄悄出了家門,手中拿著自己親手給娃娃縫製的虎頭鞋,再也沒有回來……

 孟凡便在小本子上寫上了:王妹,心願已了,歸去……

 第三家,朱屠戶家。

 孟凡沒有進屋,而是在院子裡撿起一把殘破的掃帚,放到了朱屠戶的手中,說道:“自己做的事,還是要自己解決的。”

 說完,他便離開了。

 朱屠戶拿著掃帚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拄著棗木拐杖、一臉冰冷的坐在門口的父親,轉身走進了灶房裡,從柴堆裡拉出一個蓬頭垢面、滿臉烏青的女人,那是他的妻。

 女人驚恐的盯著朱屠戶手中殘破的掃帚,渾身戰栗:“不要再……再打我了……”

 朱屠戶將掃帚塞到了女人手中,輕輕的將她拉到了父親面前,然後他脫了上衣,露出厚實肥碩的背,跪在了父親面前。

 老人將棗木拐杖使勁往地上一杵,對驚恐的女人說了一個字:“打!”

 女人拿著掃帚直搖頭。

 朱屠戶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妻:“打我吧,讓爹消消氣……是我對不住你,以後……不會了……”

 女人這才猶猶豫豫的點了點頭,拿著掃帚在朱屠戶背上打了一下。

 老人的臉色依舊冰冷:“再打!用力打!”

 女人咬著唇,揮舞著帶給她無盡夢魘的掃帚,一下一下打在了朱屠戶的背上,他的背泛起了片片血紅的傷痕。

 女人看著那些傷痕,打著打著就哭了,突然丟掉掃帚,撲通一聲跪在了老人面前,用手緊緊握住那根棗木拐杖,含著淚說:“不能打了……疼……”

 朱屠戶聽了,一張布滿橫肉的臉,被自己愧疚的眼淚打濕,緊緊抱住了自己的妻。

 看著這一幕,老人臉上的冰冷終於融化了,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是夜,老人拄著拐杖,悄然離開了家,再也沒有回來……

 孟凡便在小本子上寫上:朱父,心願已了,歸去……

 第四家,……

 第五家,……

 一家家的村民,含淚送走了已亡人,就連孫村長,也將弟弟事情說給了孟凡聽,聽了孟凡的話,渾身一震,將弟弟接回了家中。

 原來是弟弟知道哥哥怕熱,只不過是想修好電扇,好讓哥哥熬過那個炎熱的夏天,卻遭遇了不幸。

 孫村長便找出那台漏電的電風扇給弟弟修, 等電扇修好,吹出第一縷風的時候,弟弟便悄然走了,沒再回來……

 孟凡的小本子記滿了每家每戶已亡人的故事,讀之讓人潸然淚下……

 “弟弟……”小寡婦在院子裡伸展著腰肢,甜美的笑著,“好聰明呢!”

 與此同時,聽著這些淒美哀傷的故事的柳小溪,將自家大門前那些畫了奇怪形狀的草木灰偷偷掃去,靜坐在大門前,似是等著什麽人來,輕語著:“回來吧……再給我看一眼……再給我抱一下……”

 名單的上的人都走了,孟凡燒掉了那個小本子,想要盤膝修煉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久久入不了定……

 “或許遺漏了些什麽……”

 次日,張木匠的兒子張春耕,登門而至。

 木訥寡言的張春耕又給孟凡抱來了些上等的桃木,喃喃開口:“我想再看看他……我想再和他說幾句話……我爹怎還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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