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刑部外的街道上,沈老太爺和沈老夫人坐在馬車裡,焦急不安地等待著。
昨天晚上,顧莞寧命人送來口信。夫妻兩個幾乎一夜沒睡,天剛亮,就坐著馬車到了刑部,等著沈耀沈武被放出天牢。
刑部掌管著大秦刑名斷案,所有重犯要犯俱都被關押在刑部天牢裡。進了刑部天牢的,要麽是將牢底坐穿,要麽就是被問斬。能安然無恙出天牢的,實在少見。
刑部煞氣太重,無人敢靠近。刑部官署外的街道,也遠比其他的街道冷清。
足足等了半日功夫,顧海才來。
沈老太爺迫不及待地張口問道:“阿耀和阿武人呢?”
顧海對沈家人恨之入骨,見了沈老太爺,自然沒什麽好臉色,冷冷道:“刑部是什麽地方,豈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能走的。”
沈老太爺:“……”
沈老太爺被噎了個半死,心裡暗暗咬牙切齒,面上卻不敢流露出來。忍氣吞聲地說道:“是是是,是我太心急了。還請顧三爺去刑部裡看看,不管要多久才能放人,我們都在這兒等著就是了。”
顧海譏諷地看了沈老太爺一眼:“沈老太爺還真是能屈能伸。”
兒子的性命在人手中,不“能屈”還能怎麽樣?
沈老太爺隻當沒聽出顧海的嘲諷,一個勁地陪笑:“有勞顧三爺了。”
顧海懶得再看沈老太爺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孔,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便邁步進了刑部官署。
……
刑部尚書已經年邁,雖然還任著尚書一職,具體的事務都交給了兩位刑部左右侍郎。巧的很,左侍郎就姓左,全名一個正字。
左侍郎精於律法,斷案無數,行事果決,鐵面無情。
右侍郎姓孟,性格比左侍郎要圓滑的多。
顧海在兵部任侍郎多年,和孟侍郎私交甚篤,此次能順利地將沈耀沈武兩人逮捕進天牢,自然都是孟侍郎的功勞。
兵部和刑部相隔了幾條街,平日顧海在兵部事務繁忙,極少到刑部來。不過,刑部中人,認識顧海的卻不在少數。
一來是因為顧海出身定北侯府,二來則是因為顧海這張俊美過人的臉孔。顧海被譽為大秦朝廷裡最年輕英俊的侍郎。俊美倜儻,氣度不凡,走到哪兒都不缺人矚目。
進了刑部官署,認識顧海的官員紛紛湊上前來寒暄。
顧海擺出一張迷人的笑臉,和眾人一一招呼。
忽然,一個熟悉的少年身影映入眼簾。
少年顯然剛進刑部不久,穿的是最低等的官服。
顧海被眾人圍攏在中間,猶如眾星捧月。少年視力極佳,當然不可能看不見。卻躊躇了片刻,並未走上前來。
顧海眉頭動了一動,主動張口招呼一聲:“羅霆,你什麽時候到刑部來當差了?”
這個少年,正是羅霆。
顧海這一張口,羅霆想躲也來不及了,硬著頭皮走上前來,行了個晚輩禮:“見過顧三叔。”
顧羅兩家隻一牆之隔,羅霆少時又格外喜歡到顧家來,因此,顧海對羅霆頗為熟悉。
顧海目光略一打量,只見羅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原本活潑爽朗愛笑的性子,也變得沉默了許多。
短短幾個月間,陡然變得成熟了許多。
能讓一個少年在最短的時間裡蛻變的,除了暗戀,就是失戀。
很顯然,羅霆就屬於後者。
想到這些,顧海心裡也不太痛快。雖然他並不讚成顧莞寧嫁到羅家去,可這並不代表他會樂意見到羅家退縮不前。
簡單來說,就是顧家不願意可以,你羅家憑什麽不樂意?
“你什麽時候到刑部來的?”顧海城府頗深,並未流露出心裡的不滿,語氣一如往常:“你父親一直盼著你用功讀書金榜題名光耀門庭,怎麽舍得讓你到刑部來當差?”
羅霆自嘲地笑了一笑:“我資質駑鈍,天生不是讀書的料。我爹也是沒法子,隻好讓我從國子監裡退學了。”
顧海眼中精光一閃:“是羅尚書親自找刑部尚書,讓你進刑部當差?”
朝廷六部可不是那麽好進的。走科舉入仕當然是正途,還有一條路就是恩蔭做官。羅恆之身為禮部尚書,想安排羅霆進刑部當差,倒也不是難事。
不過,羅恆之此人既清高又好顏面,只怕未必肯做這等“有辱斯文”的事。
果然,就聽羅霆老實地應道:“不是我爹。是太孫殿下安排我進了刑部,如今我跟在左侍郎左大人身邊聽候差遣。”
竟然是太孫安排的?
顧海略略有些訝然,看向羅霆的目光裡多了些深思和探詢:“太孫殿下對你倒是頗為青睞。”
左正此人斷案如神,聞名朝野。日後刑部尚書告老致仕,左正十有*會是下一任刑部尚書。
羅霆能跟在左正身邊當差,將左正的本事都學到手,日後可是前途無量。
太孫為何這般器重羅霆?
該不會是故意想施恩於羅霆,然後令羅家自動“知難而退”吧!
羅霆心思敏銳,對顧海的心思顯然猜出了幾分,卻也不便張口解釋什麽,隻說道:“太孫殿下對我有知遇之恩,也有朋友之義,能和太孫殿下結識,委實是一樁幸事。”
顧海淡淡一笑:“太孫殿下確實有令人折服的魅力。 ”話鋒一轉,又笑道:“聽聞你和楊家小姐定親了,實在是可喜可賀。”
羅尚書夫婦動作很快,一個月前就已經給羅霆和楊家小姐定下親事,過了聘禮。只等著明年四月成親了。
羅霆定親一事,雖未刻意聲張,定北侯府眾人卻都知曉。
羅霆心裡一陣抽痛,面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多謝顧三叔。”
並未怨天尤人,也未詢問顧莞寧的近況。
顧海倒是對他高看了一眼,語氣也稍稍溫和了幾分:“以後得了閑空,就到侯府來走動。謹行這麽久沒見你,一直念叨你。”
羅霆和顧謹行年齡相若,一直頗有交情。
羅霆默然片刻,才應了聲好。
總不能躲她一輩子,遲早是要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