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仿佛凝滯了一般。
福寧殿內的空氣,似乎停止了流動,令人窒悶,無法喘息。
元佑帝尚未醒來。
王皇后依舊坐在龍榻邊,握著元佑帝的手,目光悲戚。
韓王世子和魏王世子各自站在王皇后身後,兩人的目光俱都落在元佑帝晦暗無光的臉孔上。
韓王世子眼睛通紅,魏王世子也是滿面淚痕。
太子府出了驚天變故,魏王府韓王府和太子府相距極近,收到喪信也比普通官員早了一步。兩人幾乎是得到消息,便立刻趕進了宮。
李公公並未攔著他們兩人,不過,卻將傅妍和林茹雪攔下了。
太孫還未進宮。
不過,此時無人責怪太孫。太子猝死,太子府驟逢變故,太孫必要留在府中坐鎮。一時未趕進宮來,也是難免。
“尹院使,皇祖父到底什麽時候能醒?”韓王世子紅著眼睛,沙啞著聲音問道。
尹院使誠惶誠恐地彎腰躬身:“回世子的話,微臣等人一定盡心竭力,早些將皇上救醒……”
“這句話本宮已經聽了數次了!”王皇后沉聲打斷尹院使:“從凌晨到現在,少說也有三四個時辰了。皇上一直遲遲未醒,你到底能不能治好皇上?”
魏王世子也一改往日的沉默少言,怒目相視:“皇祖父若有個差池,本世子親自摘了你的頭顱。”
倒霉的尹院使隻得再次跪下:“微臣無能!”
其余眾太醫也隨著尹院使一起跪下:“微臣無能!”
“一群飯桶!”韓王世子怒罵一句,猶自不解氣,抬腿踹了尹院使一腳。
可憐尹院使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被踹得咕咚一聲倒在地上,口中一聲慘呼。
魏王世子立刻攔下衝動的韓王世子:“不得衝動!皇祖父還躺在床榻上,你在這兒大呼小叫動腳踹人,成何體統!”
韓王世子一臉忿忿,正要說話,就聽李公公狂喜不已地喊了一聲:“皇上醒了!”
韓王世子聞言大喜,再也顧不得尹院使,和魏王世子一起撲到床榻邊:“皇祖父。”
王皇后也是滿臉驚喜:“皇上!你終於醒了!”
……
睜開眼的元佑帝,頭腦昏昏沉沉,目光茫然地落在龍榻邊的眾人臉上。
眾人驚喜的臉孔映入眼簾。
他們都圍在這兒做什麽?
發生什麽事了?
過了片刻,昏迷前的一幕才慢慢在眼前浮現。
太子……
元佑帝心中被劇痛充斥塞滿,神情僵硬,呼吸緩慢微弱,許久才擠出幾個字:“扶朕起來。”
韓王世子魏王世子立刻一起攙扶著元佑帝坐了起來。
元佑帝坐在龍榻上,良久都未說話。一雙龍目慢慢泛紅,隱有水光閃動。
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只是一個痛失兒子的蒼老父親。
當年楚王病逝之時,元佑帝也極為悲痛。不過,楚王當年還算年輕。而太子,已經人至中年,做了十幾年的儲君。
元佑帝平日對太子諸多挑剔,處處不滿,也是因為愛之深責之切。如今太子猝死,昔日所有的缺點都被淡化,想到的皆是太子的好處……
韓王世子魏王世子從未見過這樣的元佑帝,一時心中悲切,眼角各自濕潤了。
唯有王皇后,還算鎮定,伸手握住元佑帝冰冷的手,輕聲道:“人死不能複生,皇上不能沉溺於悲慟之中。金鑾殿外文武百官都在等著皇上。”
元佑帝動了動嘴唇,喊了聲皇后。
李公公想張口提醒,如今宮中已經沒了皇后,只有靜妃娘娘。一看到元佑帝滿是悲傷痛苦的臉孔,
所有話頓時咽了回去。王皇后手中用力,似要將體內的些許力量都傳到元佑帝手中:“皇上是父親,更是天子。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大秦百姓,還請皇上以龍體為重。”
元佑帝沒有說話,目中的痛楚之色,卻稍稍收斂了幾分。
“阿詡呢?”元佑帝忽地張口問道。
韓王世子和魏王世子對視一眼,然後由韓王世子張口答道:“堂兄還留在太子府中,暫時未進宮。”
王皇后心裡也是一沉。
元佑帝一張口就問蕭詡,顯然,在他心中,還是更偏向長孫。
“太子驟然離世,也該叫齊王魏王韓王他們都回京,送太子一程。”王皇后定定神,緩緩張口說道:“還有阿睿,別讓他守皇陵了,讓他也回京吧!”
元佑帝反應遠比平日遲鈍,過了片刻,才點頭:“準。”
李公公立刻傳令下去。
很快,內侍進來稟報:“啟稟皇上, 李閣老傅閣老等一眾官員,俱在殿外求見。”
事涉朝堂,王皇后立刻閉口不言。
韓王世子皺眉道:“皇祖父剛醒,精神不佳,孫兒這就出去,打發他們先走。”
“等等!”元佑帝初醒來,說話頗為費力:“讓他們進來吧!朕要見一見他們!”
……
李閣老等人被宣召進了寢宮。
一盞茶後,元佑帝下旨,命百官各自回府。
一個時辰後,元佑帝的旨意到了太子府,宣召太子妃和太孫夫婦進宮覲見。
當太子妃和太孫顧莞寧進了福寧殿之時,已是正午。
元佑帝自醒來之後,米粒未進,滴水未沾,整個人疲倦虛弱之極。經此變故,驟然蒼老了許多。
太子妃不知哭了多少回,此時雙目紅腫,花容慘淡,聲音沙啞:“兒媳見過父皇。”
太孫滿面哀傷,眼睛通紅,隻喊了一聲皇祖父,便哽咽著落了淚。
元佑帝被勾起壓在心底的傷痛,將頭扭到另一側,眼角落下兩滴渾濁的老淚。
顧莞寧流露出的“哀傷難過”,同樣可圈可點。眼眶泛紅,神色黯淡,任誰看著,也挑不出半點不是之處。
王皇后依舊陪在元佑帝身側。
傅妍和林茹雪也被允許進了寢宮。在殿外哭喊了半天的竇淑妃孫賢妃也都進來了。還有聞訊急急趕來的齊王世子妃王敏,將寢宮塞得滿滿的。
不管眾人心中如何做想,流露在面上的,俱是哀戚難過。
元佑帝聲音有些顫抖:“阿詡,到朕這兒來,朕有話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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