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深呼吸一口氣,定定心神道:“多謝諸位的提議。我這就去陪著莞寧,你們留下守靈。”
這裡的人,她一個都信不過。
還是她自己陪在顧莞寧的身邊最好。
王皇后窺出太子妃的心思,目中閃過一絲嘲弄,卻未多言,略一點頭,便又轉身跪了回去。
竇淑妃撇撇嘴,陰陽怪氣地說道:“太子妃言之有理。我要給皇上守靈,便不去湊這份熱鬧了。”
孫賢妃卻堅持一同前往:“這麽多人在這裡守靈,我不留下也無妨。皇上在天之靈有知,也絕不會怪我。我和你一起去。”
齊王妃魏王妃韓王妃三人各自對視一眼,然後悻悻地跪了回去。
太子妃看了孫賢妃片刻,終於點了點頭:“好,賢妃娘娘有這份心意,便隨我一起過去。”然後,轉頭吩咐身邊的宮女。
“去請宮中的接生嬤嬤來,再去請徐滄過來。太孫那邊,也立刻去送信。”
琳琅迅速看了孫賢妃一眼,然後低下頭。
……
太子妃滿臉憂色,急匆匆地邁步走出靈堂。
孫賢妃年紀大了,步伐不及太子妃快捷,便稍稍慢了一些。
懸掛在廊簷下的宮燈被風吹得輕輕搖擺,燈光也隨之搖擺不定,忽明忽暗。照在孫賢妃已然蒼老的臉孔上,投下一片模糊不清的陰影。
“莞寧!”太子妃急急地踏進屋子裡:“莞寧,你現在感覺如何?”
躺在床榻上的顧莞寧,面色慘白,額上濕漉漉的,顯然都是冷汗。緊閉的雙目,微微睜開,虛弱地喊了聲“母妃”。
太子妃又驚又急又怕,俯下身子,握緊顧莞寧的手,顫抖著聲音安慰道:“你別怕,我已經讓人給阿詡送信。他很快就會過來。徐滄一會兒就到,接生嬤嬤也來了。你會沒事的,不用害怕。”
看著滿臉驚懼的太子妃,顧莞寧目中迅疾地閃過一絲歉然。然後,她的目光落在邁進門檻的孫賢妃身上。
孫賢妃同樣滿臉急切,步伐有些不穩,到了床榻邊後,急急地打量顧莞寧一眼,然後松了口氣:“還未發作就好。”
顧莞寧深深地看了孫賢妃一眼。
孫賢妃面上毫無異樣,甚至坐到了床榻邊,親切地安撫道:“女子早產也是常有的事,不必驚慌害怕。你什麽都別多想,等接生嬤嬤來了,安心地生下肚中的孩子。”
“多謝賢妃娘娘。”顧莞寧聲音依舊“微弱”,目中露出感激之色:“到了這等時候,還是賢妃娘娘最關心我。”
“那是自然。”孫賢妃想也不想地接過話茬:“這裡沒有外人,也不必講究那些虛假客套的。我是太子生母,是太孫的祖母。你肚中的孩子,也該叫我一聲曾祖母才是。我不關心你,還能關心誰?”
這番話,聽著十分感人。
可不知怎麽地,太子妃愣是聽著有幾分別扭。
或許是因為,這麽多年來,她一直視王皇后為婆婆對孫賢妃並不親近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孫賢妃和顧莞寧的關系一直十分冷淡。孫賢妃忽然露出情深義重的長輩模樣來,總讓人有別扭之感……
就在此時,熟悉的匆忙腳步聲在門口響起。
……
來人正是太孫。
太孫滿臉焦慮,大步進了屋子裡:“阿寧,你現在怎麽樣?肚子是不是很疼?”
顧莞寧強撐著的堅強,在見到太孫的那一刻,盡數消融不見。目中露出委屈害怕,輕輕嗯了一聲。
太孫又是心疼又是著急,轉頭喊道:“徐滄,快些進來。”
徐滄很快進來了,迅速打量顧莞寧一眼,又仔細診了脈,
神色難看起來。太孫和太子妃心裡俱是一沉。
孫賢妃也在密切留意著徐滄的反應,見徐滄這般模樣,唇角微不可見地揚了一揚,很快又按捺下來,急切地說道:“徐大夫,顧氏身體到底如何?”
徐滄不肯直言,隻道:“太孫妃不宜再挪動,讓人快些燒熱水準備乾淨的剪刀紗布來。讓接生嬤嬤快些過來。”
連挪動都不能,顯然情形十分危急。
孫賢妃目光一閃。
接生嬤嬤很快來了,一共有四個。熱水等物也很快被送了過來。
太孫堅持留下:“母妃和淑妃娘娘在外間等候,我要在這裡陪阿寧。”
太子妃哪裡肯走,湊到床榻邊,正要說話,忽見“虛弱至極”的顧莞寧忽地抬頭,衝她眨了眨眼。
太子妃:“……”
一愣神的功夫, 太子妃便已被宮女簇擁著到了外間。
太子妃深覺自己的頭腦已經不夠用了。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
很快,太子妃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孫賢妃坐在她身側,壓低了聲音道:“顧氏早產,不知這一胎能否安然生下。若母子平安,自是最好。萬一有個差池,你也該早點有心理準備。”
太子妃轉頭看著孫賢妃,目光有些奇怪:“什麽心理準備?賢妃娘娘不妨明言。”
孫賢妃目光連連閃動,聲音壓得更低:“皇上安葬過後,太孫便要登基為新帝。顧氏平安無事,便是大秦皇后。若有個好歹,也只能歎她命中無福分。”
“宮中事務繁瑣,若有聰慧能乾的顧氏相助,自是好事。你也能省些力氣。否則,你總得另找熟悉宮中情形又可靠的人幫你才是。”
這個熟悉宮中情形又可靠的人,當然便是孫賢妃本人。
到了此刻,太子妃已然全部明白過來,心中湧起強烈的無法言喻的憤怒。
權利兩字,竟如此誘人。讓人扭曲了心性,面目猙獰。竟對身懷六甲的顧莞寧動了這般歹毒的心思。
好在顧莞寧十分警覺,不但沒被算計,反而將計就計,設下這一局,令幕後真凶自動浮出水面。
太子妃控制住臉上的表情,聲音略有些僵硬:“娘娘說的有理。”
她便順著顧莞寧設的這一局,徹底揭開孫賢妃醜惡的嘴臉。
就在此時,陳月娘走了進來,低聲稟報:“啟稟娘娘,奴婢去了禦膳房一趟。為太孫妃熬粥的禦廚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