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馮晨準備離開日本領事館時,平岡龍一吩咐道:“馮桑,明天是大日本領事館同上海市政府交涉的關鍵時候,你抽出時間,仍以石川一郎的身份,到吳淞口去一趟,幫我調查一下海軍陸戰隊的動向。”
“老師,聽說吳淞口一帶,海軍陸戰隊封鎖得很嚴密,我恐怕進不去。”
平岡龍一點了點頭,返身坐到辦公桌跟前,拿起紙筆,快速寫好一封信,裝入信封,遞給馮晨道:“你直接去找大井號巡洋艦艦長武田信義大佐,他是我北海道的同鄉,你把這封信轉交給他。”
接過信,馮晨告辭離開。
……
馬當路上的上海俱樂部是上流人士尋歡作樂的首選場所,每當夜色降臨,俱樂部前面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轎車,上至政府要員,下到銀行家、巨商,還有外國各領事館的官員,都是這裡的常客。
晚九點,在俱樂部三樓大華舞廳內,舞台上一位打扮妖豔的歌女正在演唱著一首流行歌曲,台下的賓客們隨著歌聲,一起翩翩起舞。
整個大華舞廳內,洋溢著一種安靜祥和的氣氛,絲毫沒有大戰來臨前的氣息。
馮晨、方曉曼、莫三強三人,在舞台下面一張小圓桌跟前坐著,正漫不經心地四處搜尋著目標。
馮晨環顧了一下舞廳內的賓客們,很紳士地邀請方曉曼跳舞,方曉曼抿嘴一笑,站起來大方地同馮晨相擁著滑進舞池裡旋轉舞動。
當二人舞動到舞廳一個靠窗位置的時候,馮晨透過方曉曼的肩膀,看到一身男裝的川島芳子正獨自坐在那裡品嘗著紅酒,仿佛是在等待著什麽人。
馮晨隨著音樂聲一邊舞動,一邊輕聲在方曉曼耳邊道:“川島芳子也在這裡,女扮男裝,好像是在等候什麽人。”
方曉曼用搭在馮晨右肩上的左手,按了按馮晨的肩膀,踮起腳尖在馮晨耳邊道:“要不過一會我去邀請她跳一曲怎麽樣?”
“她在第十九路軍軍部見過你,我們最好還是在暗中觀察。”
一曲終了,馮晨和方曉曼回到圓桌跟前,剛剛坐下,莫三強把頭伸過來,低聲說道:“組長,我剛才發現顧順章那小子也來了。”
“哦,在哪裡?”
“你們正跳舞時,他帶著那姓金的進來晃了一圈又出去了。”
顧順章來這裡幹什麽?尋歡作樂來了?
心裡打著問號,馮晨抬頭在舞廳內環視了一圈,果然發現了“愛國文化同盟”的領導人沈熙和女作家蔣怡、話劇演員於瑩,在舞廳的一個角落坐著,三人正低頭聊著什麽。
馮晨立刻明白了,顧順章肯定是衝著這三人來的,馮晨早在“愛國文化同盟”時,隱隱知道,沈熙是地下黨員無疑,至於蔣怡和於瑩兩人,雖然不能斷定她們都是地下黨員,但最低也是黨組織的外圍人員。
也許他們還沒有發現顧順章已經盯上他們了。
怎麽辦?
馮晨思考著對策。
一定要攪亂顧順章的行動!
想到這裡,馮晨低聲道:“三強,你到舞廳外面去盯著顧順章,看看他們在做什麽,別讓這個王八蛋打亂我們晚上的行動計劃。”
莫三強離開後,馮晨又對方曉曼說:“曉曼,你盯緊川島芳子,看她在等待什麽人,那邊角落裡有我幾個熟悉人,我到那邊看看去。”
安排就緒,馮晨起身朝著沈熙坐著的那地方走去。
到了跟前,沈熙三人都面露詫異地望著馮晨,
馮晨沒有過多寒暄,微笑著,彎腰拉住於瑩的手道:“於小姐,有些時日沒見,你更加美麗動人了,我請你跳一曲怎麽樣?” 於瑩拿眼望了望坐著沒有理會馮晨的沈熙,半推半就地起身,被馮晨摟著滑進了舞池,當兩人隱沒在舞動著的人群中時,馮晨在於瑩耳邊低語道:“顧順章盯上你們了。”
於瑩明顯身子顫動了一下,仰頭望著馮晨,帶著疑問的眼神,低聲問道:“你現在不是和那個叛徒一夥的嗎?”
“我最近寫了一部話劇,女主角由你出演最合適,不知道於小姐給不給這個面子。”馮晨轉移著話題,低頭在於瑩耳邊說道。
於瑩再次仰起頭,定定地看著馮晨,嘴唇蠕動了兩下,沒有說話。
隨著舞曲聲,馮晨牽著於瑩的手,瀟灑地旋轉了兩圈,眼睛余光看到莫三強正站在舞池邊,似乎是在尋找著自己。
馮晨右手樓了摟於瑩的腰肢,輕聲說道:“告訴老沈,我馬上糾纏住姓顧的,你們尋機趕緊離開。”
把於瑩送回之前坐著的位置,馮晨見沈熙和蔣怡兩人,象是不認識自己一樣,也就沒過多在那裡停留,徑直朝著莫三強走去。
“組長,姓顧的在舞廳門外守候著,他是不是又想找你麻煩?”
“肯定是,他不是一直天天在盯著我嗎?走,我們去會會他。”
在舞廳門口,顧順章同金生正靠在牆上抽煙。
“哦,這不是顧長官嘛,怎麽不進去跳兩曲呀。”馮晨帶著譏諷的口氣說道。
“姓馮的,別以為有吳文雄這個靠山,我就拿你沒辦法,識相點,趕緊滾蛋!要是誤了我的正事,小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呵呵,正事?!你的正事不就是出賣你昔日的同僚嘛,跑這裡來幹什麽?”
“閉嘴!小心老子槍走火!”馮晨的話徹底把顧順章給激怒了,顧順章掏出手槍,刷一下頂到馮晨腦門上道。
莫三強眼疾手快,掏槍的動作一點也不比顧順章慢,當顧順章的槍抵著馮晨腦門時,莫三強的槍同時也頂到了顧順章的太陽穴上。
金生手中的槍,又抵著莫三強的胸口。
“姓顧的,你竟然敢在杜先生的地盤上搗亂,我知道你不怕共黨的紅隊,今天才發現杜先生的青幫也不在你眼中”
馮晨這句明顯挑撥的話, 讓顧順章心頭一震。
上海俱樂部是青幫大佬杜月笙的地盤,在這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不管你是什麽人,只要你有錢都可以來消費,但不能在這裡舞刀弄槍,誰要是敢公開在這裡鬧事,那就是在挑戰青幫,將會受到青幫無窮的追殺。
這是面子問題,也是讓來這裡消費的人們有種安全感。
正在僵持著,幾個黑衣彪形大漢過來,二話不說,上前就把幾個人手中的槍給繳了,然後很禮貌地把幾人請到舞廳旁邊的一間辦公室裡。
為首的那名大漢道:“幾位先生消消火,這裡的規矩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們不管你是什麽黨,什麽派,中國人還是日本人,也不管你們有什麽仇,有什麽怨,大家來這裡就是尋樂子來的,要是想舞刀弄槍的話,你們出了這俱樂部的大門,想怎麽玩命都行。”
顧順章心裡有事,急著要離開,但又不敢動粗,顧順章混跡上海黑白兩道多年,實在清楚不過了,要是砸了杜月笙的場子,萬一惹怒了杜月笙,那就別想在上海灘混了。
僵持了一陣,顧順章臉上擠出笑容道:“對不起各位,今天我莽撞了,給各位道歉,請把槍還給我們,我們馬上離開。”
那大漢望了望顧順章,晃著腦袋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另外一名大漢,把手中的槍支還給了顧順章和金生。
顧順章帶著金生,灰溜溜地離開了大華舞廳。
當馮晨再次來到舞廳內時,發現沈熙三人已經離開了。
舞池中,男裝麗人川島芳子輕輕挽著一名舞女的腰肢,正翩翩起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