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晨接到軍統局總部戴笠的電報後,立即進行了布置,也就在第二天,高宗武秘密離開香港來到上海,準備東渡日本。
第二天深夜,上海漢密爾頓大廈,松本重治為高宗武送行。
出發時,松本重治摘下自己的軍帽,戴在高宗武的頭上,又把自己的從軍記者證章別在高宗武的身上。
偽裝完畢,兩人一同下樓,上了一輛插著日本同盟通訊社旗幟的汽車,在夜色中向著碼頭方向急馳而去。
當汽車開到外白渡橋日軍哨兵面前時,松本重治從車窗中探出腦袋,用流利的日語,高叫一聲:“我們是同盟通訊社!”
哨兵朝著陳內看了眼,便揮手放行了。
就這樣,高宗武悄悄地登上了日本“皇后”號客輪,邁出了致命的一步。
這一切,都沒能瞞過馮晨的眼睛。
就在昨天,高宗武剛剛離開香港時,遠在香港的杜月笙,立即安排人,給上海的馮晨發來電報,把高宗武乘坐的船次和出發的時間告訴了馮晨。
高宗武到達上海下船時,馮晨安排許劍,一直從黃浦江碼頭,暗中跟蹤到上海漢密爾頓大廈。
誰知,高宗武根本沒有在上海過多停留,他到達上海漢密爾頓大廈後,簡單休息了一下,在松本重治的安排下,連夜乘船前往日本東京。
許劍眼睜睜地看著高宗武和松本重治登船後,這才立即返回愛多亞路上的中匯銀行大樓三樓,來到馮晨的辦公室裡給馮晨匯報。
“組長,高宗武下船後,直接漢密爾頓大廈,在那裡停留了大概兩個小時左右,然後和同盟通訊社的松本重治乘船離開了上海。”
“你確定他已經離開了?”馮晨問道。
“確定,我看著客輪離岸以後,這才趕回來的。”許劍回答說。
“走,到電訊室,立即電告總部。”
馮晨起身,出了辦公室,直接朝著錦江川味餐館走去,他要在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電告戴笠知道。
電報發出去以後,很快重慶總部回電:“密切關注高宗武在日本的動向和言論,有必要的話,可以加強與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的聯絡,借以探聽日本方面的態度。”
……
三天后,高宗武在橫濱上岸,影佐禎昭親自到碼頭迎接,並迅速陪同他到到東京,日本人掂量得出高宗武的份量,知道他是可以直接向蔣介石說話的人。
日本陸相板垣征四郎、參謀本部次長多田駿、海相米內光政、國會議員犬養健、參謀本部中國班班長今井武夫等人,分別與高宗武進行了會談。
高宗武本人的內心裡,很想與日本外相宇垣一成談談,可是宇垣一成與日本軍方勢不兩立,影佐禎昭不予安排。
高宗武仔細聽取日本人的意見,發現日本軍方絲毫沒有撤兵的打算,而是堅持要求蔣介石下野,看來想以蔣介石為中心,來打破僵局是徹底無望的。
於是,高宗武主動向日本人推出了汪精衛。
高宗武再次同影佐禎昭和今井武夫見面時,對他們說:“影佐先生,今井先生,歸根結底,日本現在不承認蔣政權,為了造成日中之間的和平,也許必須找蔣介石以外的人。”
“哦?高先生,那你說說,蔣介石之外,找誰比較合適呢?”影佐禎昭問。
“當然是汪精衛先生了,而且不管怎樣,除汪精衛之外,就不容易找到別人。”高宗武回答道。
“噢?高先生為何這麽肯定?難道說何應欽、劉湘、閻錫山這些人都不行嗎?”今井武夫提出了疑問。
“今井先生,汪精衛先生早已痛感,有迅速解決日中問題的必要,倡導和平論,而國民政府內部終究不能容納他的主張。為此,不如從政府外部掀起國民運動,開展和平運動,由此造成蔣介石聽從和平論的時機。”高宗武回答說。
“高先生,我們認為,近衛首相1月16日提出的,不以國民政府為對手的聲明,不能隨便取消。”影佐禎昭聽出了高宗武話中的意思。
“噢?那如何開啟和平談判之門?”高宗武問。
“我們認為,作為一種暫時的解決辦法,是要請國民黨元老汪精衛出馬,如果將來和平工作走上正軌,應立刻通過汪精衛的推薦,再改換成以蔣介石為正式談判對手。”
影佐禎昭把意思表達的非常明白,其實,這也是日本軍方的態度。
“影佐先生,今井先生,能否以近衛文麿首相的名義,寫一封信給汪精衛先生,保證日本願意以汪精衛先生為和平運動的中心。”高宗武進一步向影佐禎昭和今井武夫提出了一個特別的要求。
“高先生,你的這個請求,容我同今井君面見近衛首相以後,再給你答覆如何?”影佐禎昭說道。
“好。”
高宗武點了點頭,按高宗武的想法,日本內閣一向是倡導和平解決爭端的,自己提出的這個並不過分的要求,近衛文磨首相,應該會答應的。
可是,第二天影佐禎昭給高宗武反饋的消息,出乎了他的意料。
近衛文磨認為,以一國首相的地位給汪精衛寫信,為時尚早,他只允許由板垣征四郎給汪精衛寫信說明此意。
高宗武在日本隻呆了兩天,目的已經達到,便匆匆地經上海返回了香港。
這次,高宗武可不敢再回漢口複命了,他差人將自己的東渡日記、會談記錄及個人觀感等,送回漢口,交周佛海轉呈蔣介石,以試探蔣介石的態度。
其實,高宗武在日本的活動,會見過什麽人,談了些什麽,馮晨早已經通過櫻花會這個特殊渠道掌握了,並及時電告了戴笠。
戴笠在第一時間,又給蔣介石做了詳細匯報。
蔣介石氣得牙根癢癢的,大罵高宗武,娘希匹!
高宗武的報告,明確無誤地傳遞了日本方面要求蔣介石下野、由國民黨元老汪精衛出馬的信息。
周佛海仔細看了一遍,趕忙送呈汪精衛看,汪精衛為了向蔣介石施壓,又將報告轉交給了蔣介石。
早在高宗武離開上海,前往日本的當晚,蔣介石已經從戴笠那裡得到了報告。
蔣介石聽說高宗武去了日本,頓時大吃一驚,脫口罵道:“娘希匹!太荒唐了!”
在蔣介石的心目中,他一直以為,高宗武幾番往返穿梭,都是在按他的部署行事,不曾逾越半步。
在蔣介石看來,高宗武是位有份量的外交官,此番主動赴日,即失去了姿態,等於是向日本人求降。
果然,幾天以後,板垣征四郎公開發表了蔣介石必須下野的聲明,近衛內閣改組時的一絲“和平”氣息,頃刻間便化為烏有。
隨後,蔣介石看了高宗武的報告後, 盛怒不已,他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
“倭國對我變更態度,強硬威嚇者,其果誤認為吾內部已動搖乎?其實,與高宗武之荒謬赴倭有關。今觀其報告,其誤事果不淺也。”
高宗武的報告,其實是借日本人之口勸蔣介石下野。
蔣介石肺都要氣炸了,明明是自己派出去的人,卻為汪精衛張目,高宗武真是個混帳透頂的書呆子!
盛怒之下,蔣介石叫來陳布雷,將高宗武大罵了一通,下令停發高宗武的活動經費,宣布斷絕同高宗武的一切關系。
而汪精衛卻從此知道了,日本人希望他出馬的信息,憑著日本人撐腰,他決定撇開蔣介石,單獨“跳火坑”了。
隨後的日子裡,汪精衛指派高宗武、梅思平為全權代表,在上海“重光堂”與日本人進行秘密談判,排定了從重慶出逃的日程表,最終走上了叛國投敵的道路。
高宗武最終將汪精衛引上了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