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日以繼夜地往水都去,吳國多是由水島構成的,奇花異果在智慧樹的圖典上也是不曾看過的。這一路為不引人注意,大家都是千萬個小心的。
也許是陳子燁瞧出了傅蕙娘心中所想,至一處罕無人煙之境,竟飛身將樹島上的一個球形物什和一朵不知名的花摘下。然後一手一樣飛身回來。
至傅蕙娘面前時,將那球形物什破開,裡面色白如玉,還有些汁水。“此物喚作椰子。果肉薄軟甘美,還可以釀酒。此次議事,未必有宴飲……”
言下之意是說她不吃,就吃不上了。還一邊將手遞來,僅分與她一半。修道之人五感敏銳,那椰子之中,透出一股香氣來。她以雙手接過,正預備回屋內開吃。
“等等。蕙娘。”陳子燁喚住了她。
她轉身回首:“嗯?”
陳子燁上前兩步,轉動手上鮮豔的花朵。“九重葛,拿去賞玩吧。”
這花名不錯,只是香味卻濃了一些,對於五感敏銳、且不喜歡這香味的人,簡直是一種折磨。出於禮貌,還是接過來了。“謝謝阿。陳子燁。”
要是陳子燁只是單純對她示好,那麽她還是在以後盡量不和陳子燁打交道的好。畢竟有情皆孽,現在兩人因為事務纏在一起也是很沒辦法的事情,以後盡量避開。
而且陳子燁比她修為高,即便她想贈物還人情,也很難贈出什麽合用的了。
一個腳步路過她的門口,滯了一下很快就走了。畢竟是修道中人,即便是轉瞬間的猶豫,也不會察覺不到。那步子是小寧的。遠遠上還有她在船板說的話,刮進她耳中。
“族副大人好興致,只是別賣弄的連累了我和邱長老。到那時,可不是一份吃食,一朵花兒就能擺平的了了。”這話極刺耳,惹得傅蕙娘心裡也有幾分不愉了。
是說她太輕易被人收買,還是讓她不要掉以輕心。為什麽就不能好好說呢,即便是泥人,再三容忍下,也有幾分氣了。
陳子燁並沒說話,她也步上船板。衝著小寧笑道:“表姐。”
出乎意料的是小寧沒有出言,算是默認她的叫法了。“咱們東廳西廳雖然政見不和,但未必至於每次相見都動刀動劍吧?”
這邊話音才落,又趕緊傳音過去:“你的意思我知道,但是不要開罪了陳子燁。現在船上唯他修為最高,倘有什麽差錯,譬如說,我們都死了,他也能照樣胡亂交差。何況這人口蜜腹劍,不可不妨,這些零碎小事,你又何必激他!”
半晌小寧都無聲,最終踏步朝裡去了。
又兩日小寧都不曾冷言冷語或是譏嘲陳子燁了,她才呼出一口氣。雖然那些話只是她的猜測,但他們確實不必在小事上惹得陳子燁跳腳。
這天夜裡傅蕙娘在船板上飲酒,陳子燁不請自來。“過了這片海域就是無鹽海了,到那時,我們會換乘一船,任何人在無鹽海也使不了靈力和妖力,那裡是唯一通往水都的道路。”
居然還有這樣的所在?假設無船,修士們從此路過去,也不能一下子過得了太多,一旦到了水都,即便靈力可以使用,也是寡不敵眾,所以水都的選址是真不錯。
“陳子燁,咱們聊聊?”
陳子燁掃了掃桌面上,再無第二個杯子,蕙娘也不肯拿,他隻好從儲物空間另拿一套酒具。
“建功立業就是你的抱負嗎?”所以做陸臻的臣下麽?
“不是。”陳子燁飲了一杯。
這夜風大,吹的越急,遠處的海域靜悄悄地。
“那是什麽?”
陳子燁靜默了一刻,才笑道:“人生在世,總要有所依托不是麽?”
這話是真是假傅蕙娘已經不想分辨,遠方海域中突冒出一艘船隻,上面有個魔刹閻羅般的人物,身高足有九
尺。
“那是接船人。”陳子燁整整衣衫站了起來。“咱們要換船了。”
這身高八尺的接船人在深夜之中還戴著鬥笠,小寧和邱長老也靜等著換船的時刻,只見這邊的船夫摘下了鬥笠,上面竟沒有五官!最詫的是他霎時間將那船夫以竹竿捅死了,出手利落到她也不及相救,接船的修為在她之上?
“怎麽回事?”傅蕙娘不肯上船,時刻備戰。
那名接船人卻在往這邊走了。“是怕走漏消息,接船人會代這船夫回去過上一兩個月後,悄然死掉。”
終究是她想錯了,陳子燁並不會為這一個人的性命感覺到有一絲的不對,面上盡是坦然,就像她在問他,這椰子,是吳國的特產嗎?
一瞬間她的眼裡就失了溫度,走到了接船人身邊,拔下了頭上的金釵,卻被陳子燁攔下。
“放手。”傅蕙娘說道。“我只是想讓他把金釵帶回去而已。”
她能做的只有財帛,這樣微薄。陳子燁松了手,他們就踏上了那通體漆黑的船隻上,只是一入了這海域,身上就一點力氣也沒有了,這感覺似曾相識……
接船人看了看那船夫的形容,一竹竿將那船夫挑進了河裡,變作船夫的模樣往回去了。
“蕙娘,你不懂,他們人是有輪回的。只要進入冥界,還是可以投胎做人的。”陳子燁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對著說道。
“是,我不懂,我只知道,今世隻知今日苦而已。”
兩人之間再度無言, 小寧嗤笑了一聲,陳子燁的臉龐終於在黑夜之中沉了下來,滿是陰霾。
“好了。咱們快進去吧。”
突然間海風呼哨,陳子燁摟著她的肩膀猛入了船艙,耳邊突然炸出一聲巨響來,像是什麽東西的怒吼,在喪失五感之後,她只知道進了船艙後便哐地一聲,船內一片光明。船艙的門已經關上了。
傅蕙娘狠狠拍門,一邊回頭對陳子燁道:“怎麽回事?!”
“那是食水鯨,專門為了擅闖無鹽之海的人準備的。撞不壞船的。”
傅蕙娘咬牙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小寧還在船板上!”
陳子燁恰到好處的歉疚:“沒辦法,我們靈力盡失,要不是方才將船艙門關了,你和我,也一樣會死。”
她在努力思考這裡面的聯系,突然衝陳子燁說道:“你為什麽要在我眼前蒙上黑布?你有病!”
這一字一頓的情態讓陳子燁錯愕,“阿媚?”
傅蕙娘靠在門板上冷笑:“果然是你。”
要不是今夜天色,她真想不起來,也是在一個無光的夜晚,她看見了他娘。雖然夢中她娘隻說了三個字,但是她還是想起來,認出了。美夢……這確實是個有警示且實用的夢,假如,她早明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