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昭獄。

朱皇帝高高在上，面帶怒容。

他的面前跪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正是南京鎮守太監張之問。

此刻的他早就沒了鎮守一方的從容，滿臉絕望之色，身子也是瑟瑟發抖。

王倫、湯問、李頌石、畢節站在一旁，臉色十分難看。

張之問是南京鎮守太監，掌管著江南的廠衛，權傾東南。即便是在司禮監內也是數得著的人物。

可就是這個權監居然背地裡投靠了白蓮教，成為了她們安插在江南的耳目。

這當中是一個諷刺啊。

皇帝的近臣居然也出了叛徒。

若非有人向時任南直隸總督的黃寬舉報，皇帝和廠衛仍然蒙在了鼓裡。

黃寬之所以敢跟錦衣衛叫板，就是因為手中得到了皇帝的準許。

無論是誰，無論是多大的官，只要牽扯上了白蓮教，他都有權利一查到底。

所以他才不會畏懼錦衣的兩大高官，並在他們的面前拿蘇則開刀。

“張之問，你很好，很好！”

朱皇帝陰陽怪氣的說道。

“奴才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奴才是被豬油蒙了心，上了那些混蛋的當了。”

張之問跪倒在地，頭如搗蒜，苦苦哀求。

上當！

朱皇帝冷笑道:“你還真以為白蓮教能夠讓你把那話兒長出來?當真蠢不可及。”

在得知張之問背叛自己的原因時，朱皇帝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萬萬沒想到張之問倒向白蓮教一不圖財二不圖權，圖的居然是那個東西。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張之問泣不成聲道:“萬歲，奴才是豬油蒙了心，上了這些神棍的當了。”

說著不停以頭觸地，砰砰有響，鮮血很快染紅了地板。

朱皇帝森然道:“我大明朝之所以重用內官，原因就是你們都是無根清淨之人。塵緣根原本就是仙家大道的罪孽根本，有了它眾生才會留戀塵世。”

此話一出，王倫和湯問頓時有些尷尬。

無根之人指的就是他們這一號人。

朱皇帝緩緩的站了起來，道:“朕原本以為內官早就解脫了塵緣的束縛，這才對你們委以重任。如今看來，朕錯了，而且錯的很厲害。沒有塵緣的你們，反倒被尋常人更在意這些東西。”

的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太監最渴望的不是權勢金錢而是女人。

他們做夢也想做回男人重振雄風。

所以張之問得知有機會再生子孫根的時候，不顧一切的就投入了白蓮教的懷抱。

即便是出賣皇帝，他也顧不得了。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張之問跪伏在地，身子顫顫發抖道:“只求萬歲爺看在奴才以前在您身邊鞍前馬後伺候著份上，能夠饒過奴才的家小。奴才縱然在九泉之下也對萬歲感恩戴德。”

他雖然是太監，但是也娶了家小，還從宗族過繼了一個兒子。

大部分有權有勢的太監都這麽乾。

中國人都講究家庭圓滿，太監雖然不能生育，但是他們也渴望有個完整的家。

只是張之問一倒台，必定會牽連到他的家小。

饒過你的家小?

朱皇帝臉上閃過一陣青氣，道:“一個太監，哪來的家小?”

張之問身子一顫，猛的抬起頭來。

他對眼前的老皇帝知之甚深，既然他金口一開，他的家人絕對不會幸免。

張之問連滾帶爬的來到王倫的身邊，悲天搶地道:“乾爹，乾爹，求求您了，你給兒子說個情，讓過我的家人吧！”

王倫臉上不為所動。

雖然張之問是他最得意的乾兒子之一，

但是這一次他卻很難救得了他。再說，此刻朱皇帝對他這個司禮監大太監也不滿了。

想到這裡，王倫深吸了口氣，緩緩道:“張之問，你是內官，打小就在紫禁城長大。這皇城就是咱的家，萬歲爺就是咱的媽。背叛萬歲爺就是大逆不道欺師滅祖。我王倫這個乾爹做的有些失敗，沒有教會你怎麽做人。”

他愛憐的看著張之問，道:“小得子，今兒乾爹就教教你，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

說著雙手按在了他的項頸上。

哢嚓一聲，張之問的脖子瞬間被王倫給掰斷了，鮮血和一些胃液流了出來。

王倫舉袖擦了擦手，右手忽然運足力氣向一旁石柱上甩去。

也是哢嚓一聲。

他的手臂以不可思議的形式彎曲起來，眼見也是斷的不能再斷了。

王公公！

湯問和錦衣衛的官員忍不住叫了一句。

王倫深吸了口氣，拖著半條殘臂跪倒在地。

“萬歲，張之問是老奴派去南京的，如今他出了事情，老奴責無旁貸。如今老奴已經是殘廢之身了，也不能在您的面前伺候了，請萬歲爺開個恩典，準許老奴這個殘廢回中關村苟延殘喘吧。 ”

朱皇帝冷冷的看著王倫。

幾十年的帝王生涯已經讓他忘記了什麽叫做感情。

張之問有罪，王倫也有罪，要是放在以前朱皇帝也不會為難王倫，畢竟他跟了自己很長時間。

但是經過朱皇帝的一番運作，張鳳府倒了，朱瑞倒了，朝廷文武官員的權力重新發生了平衡。

如果非要說有所擔憂的話，那就是在評叛中立下汗馬功勞的廠衛了。

現在文臣勳臣都元氣大傷，只有廠衛一枝獨秀。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朱皇帝也覺得似乎到了清理的時候了。

“王倫，張之問勾結邪教意圖造反，你這個司禮監和東廠的掌印太監罪無可恕。朕現在就剝奪了你的東廠掌印一職位，司禮監掌印還是先端著吧。另外東廠身為監察耳目，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居然沒有任何察覺，當真是失職之極。即可起立即關閉東廠，讓那些奴才都給朕面壁思過去。”

關閉東廠！

王倫和湯問身子一顫。

廠衛，廠衛，這個廠就是東廠，東廠有權節製錦衣衛，但東廠一關的話，就意味著錦衣衛已經脫離了他們的控制了。

萬歲爺這次真的要拿內官開刀了嗎?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聽到皇帝關閉了東廠，錦衣衛的兩位高官心中極為高興。

但是高興勁兒還沒持續多久，就聽皇帝冷冷的說道:“東廠不作為，錦衣衛也有失職之處。李頌石、畢節二人責無旁貸，從即日起，二人各降職一級，罰俸半年，仍掌衛撫之事。”

李頌石和畢節心中一沉，這才明白皇帝要對廠衛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