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間，餐桌上的氣氛頗為沉悶，因為於家的男人們未歸，除了還不懂事的孩子，大人們都有點食不知味。　　飯後，於父坐在院子裡吧嗒吧嗒的抽煙，他本以為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慮到了，此次青山大隊之行應該會很順利，沒想到，到這個時候了，兒子們還一點影子都沒有，難道說是青山大隊的人不講理，把自己兒子給扣下了?想到這兒，他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打算去找支書於慶華，然後點齊於家溝的老少爺們，去青山大隊迎一迎兒子，沒事最好，要是有事，他們人多也不怕。

　　可能是感覺到了於父的煩躁，家裡的女人們都陪著於父在院子裡吹冷風，於父一有動作，她們就看到了，開口的是於母:“老頭子，你幹什麽去?”

　　“我去找支書，然後往青山大隊那兒迎一迎老大他們，”於父說著，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於父這麽一說，家裡的女人們也著急了，於母打頭，呼啦啦一群，後腳就跟著於父出門了，不過走到半路上時，一夥人就回轉了，因為他們正好和於向東走了個碰頭。

　　“爹?這麽晚了，你們往哪兒去?”因為比預定的回家時間要晚上許多，於向東哥幾個就走的比較匆忙，埋頭趕路的後果就是差點和於父撞了一個滿懷，不過這樣也好，在黑暗中，雙方認出了彼此的身份。

　　“是爹啊！黑燈瞎火的，你出來幹什麽?”於向紅快人快語的埋怨道，還以為自己是那壯小夥子呢！剛才撞那一下，要是摔倒了可怎麽辦啊！

　　“我這不是擔心你們嘛！也不看看都什麽時候了，”於父有點生氣，小兔崽子們竟然惡人先告狀，也不看都什麽點了，不知道家裡人擔心嗎?

　　“老頭子，是不是老大回來了，”於母和娘子軍在後面走的比較慢，主要是於母眼花，天又黑，怕摔倒不敢往前邁步，還得兒媳婦扶著往前走，所以雖然是前後腳出門，兩撥人的距離也相距頗遠。

　　“娘，是我們回來了，天這麽黑，你眼這麽花，出來幹什麽，摔著了怎麽辦。”於向東一聽老娘也出來了，就有點擔心。

　　“沒事，老大，你媳婦她們扶著我呢！”兒子回來了，於母就放心了，其他的都不是個事，“趕緊回去，這麽晚了，你們肯定沒吃飯。”

　　隨著於母的一聲招呼，一大群人又呼啦啦的往回走了，與剛才的步履匆匆相比，這會就有點安步當車的意思了。

　　回家後，自認嘴拙的老二媳婦兒就自動自發的去做飯了，大孫子大山被打發去於向紅家，通知趙小翠一聲，她男人回來了，不用再擔心了。至於其他人，則集聚在堂屋說話。

　　“老大，快說說，結果怎麽樣?”於母早就按捺不住了，能憋到這時候才問，已經很不容易了。

　　聽到老娘問話，一向沉穩的於向東竟然先咧開嘴巴笑了，同時笑的還有其他三兄弟。相較於笑得不明顯的於向南和於向中，於向紅笑的就誇張多了，那是前仰後合啊！

　　這兄弟幾個一笑，屋裡緊繃的氣氛算是松弛下來了，雖然還不知道詳細過程，但是此行的結果肯定是不錯的。

　　但是，吊人胃口真是急死個人，於母又催促了:“老大?”

　　“好好好，娘，你別著急，”面對一再催促的老娘，於向東舉雙手投降了，“其實我們的事到時挺簡單的，費這麽長時間，主要是因為，李家人自己在鬧騰。”

　　“是啊！是啊！”於向紅的語氣非常歡快，

還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啊！“我們到的時候，李老婆子和李建華正被李家老太太罵呢！罵的可難聽了，李老婆子沒忍住，就反口罵了她婆婆，把老太太氣暈倒了。於是，李老頭就對李老婆子動手了，打的可狠了，不僅如此，他還打了李建華，把李建華打的哭爹喊娘的。”於向紅邊說邊手舞足蹈，他們看戲看的太嗨了，就一直拖著沒說妞妞的事，“最後，還是大隊支書出面勸和，李家人才安生下來。”　　“他們安生了，就輪到我們了，”於向東接著說道，“正好，青山大隊的支書和李家的其他長輩都在，我們就把妞妞的事情說了，應該是因為李家人都鬧騰了一天了，他們也沒力氣再鬧了，除了李建國以外，其他人都沒說什麽。”其實他們也不完全是看李家熱鬧，主要是因為他們是外人，要是在李家內亂的關頭上，冒然上去插一腳的話，正在鬧騰的李家人，保管齊齊調轉槍口對準他們於家，“不過，就李建國一個人，可翻不起什麽風浪，我們也沒給他留面子，就把小寡婦懷孕的事翻出來了。”

　　“然後的事就簡單了，軟硬皆施那還不是手到擒來，這事沒通過小寡婦，我們連錢都沒花，”於向紅得意的說道，他又學到了一招，胡蘿卜加大棒才是真絕色啊！

　　“不過，還有點小問題，”於向東皺了皺眉，雖然沒額外掏錢是一件好事，但是也可能不是一件好事，“李建國和小寡婦結婚後，現在咱們威脅他的理由，就不再是理由了，就怕他借口妞妞，隔三差五的來咱們這裡鬧騰一次啊！雖然咱們不怕他，但是杏花後半輩子怎麽辦?誰願意娶和前夫糾纏不清的媳婦兒。”那樣自己妹子後半生不就被耽誤了?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關鍵是李建國已經沒有下限了，雖然目前在批鬥的威脅下很老實。但是，和小寡婦結婚後呢?夫妻二人一個貪婪，一個無賴，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事，誰也無法預料。

　　“我、我不嫁人了，”杏花對嫁人沒有多大的期望，當初和李建國的婚事是父母安排的，嫁人六年，她最大的感受就是害怕，害怕李建國的沉默寡言，害怕他的暴力，害怕孩子從身體裡流去的疼痛，能從那段婚姻裡解脫出來，而且閨女還在她身邊，她已經很滿足了。以前她還懼怕別人的唾沫星子，但是，經過閨女瀕死住院的事情之後，她不怕了。至於再嫁的問題，她真的沒有想過，李建國要鬧就鬧，反正有家人在，她們肯定吃不了虧，她覺得，後半生和妞妞相依為命也挺好的。

　　“胡說什麽呢！你才幾歲，以後的人生長著呢！就算是有妞妞又怎麽樣，她總有長大嫁人的一天，到時候你怎麽辦?”於母白了自己閨女一樣，同是當娘的，她可不願意閨女為了外孫女耽誤後半輩子，落個老年孤苦無依的下場，如果是那樣的話，她寧願把妞妞還給李家。

　　“我······”杏花訥訥說不出話來，她怕又碰上一個李建國，所以寧願守著妞妞過日子。

　　“好了，嫁不嫁人的事，咱們以後再說，”於父叫停了這個話題，他知道閨女在擔心什麽，“咱們先說妞妞的事，要怎麽杜絕後患。”說完又吧嗒吧嗒吸了幾口煙，中間瞄了素絹好幾眼，看這個兒媳婦始終不說話，隻得點名，“老四媳婦兒，你有什麽主意。”

　　俗話說，惹不起躲得起，於父這哪裡是在問她意見啊！分明是要把杏花這口鍋甩給她呀！“爹，我倒是可以把杏花和妞妞帶走，有我一口吃的，總餓不著她們母女倆的，”到這份上了，素絹也只能爽快的表態，不過這可是一顆燙手的山芋，做好了是你應該的，做不好就全是你的錯了，可能會招致全家人的埋怨，“可是杏花後半輩子的事可怎麽辦啊！有你二老在，我可拿不了主意，也怕拿錯了主意，更怕耽誤了杏花。”

　　“嫁不嫁人的事，過兩年再說，還是先把杏花的性格改一改吧！”於父如此說道， 因為他知道，杏花的性格如果不改變的話，再嫁，結果也不會比嫁給李建國好多少，所以他希望這個兒媳婦能在這個方面用一把力。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放心，放心老四兩口子為人處世的能力，也放心老四家過日子的能力，如果老四家的過的緊巴巴的話，他也不會給孩子增添負擔。

　　聞言，素絹身體僵了僵，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杏花二十多年養成的性格，她可沒把握兩年就能改變，況且，杏花還有嚴重的心理問題，她對這方面可是一竅不通啊！這個要求可比把杏花嫁出去還難。“爹，我都不敢跟杏花大聲說話，怕嚇著她。”嫂子管教小姑子，可是跟後媽管教繼子女一樣，輕不得重不得，做好了無功，做壞了有過，說不定還會影響夫妻感情。

　　人老奸馬老猾，兒媳婦一說這話，於父就明白是什麽意思了，“按說管教杏花的事，是我和你娘的責任，但凡我們有一點辦法，也不會推到你身上。在這裡，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我給你一個保證，你盡管教，教成什麽樣是什麽樣，誰敢說三道四的，就讓他來找我。”

　　槍已經頂在腰眼上了，素絹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不然的話就該惹人不快了，好歹有了於父的保證，以後就竭力而為吧！杏花能改造成什麽樣是什麽樣吧！

　　對於素絹的窘境，同為兒媳婦的於大花感受特別深，不過除了報以同情的目光以外，她什麽也做不了，誰讓那是公公交代的任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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