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幽不知昏睡了多久,忽然一股熟悉的力量在體內遊走之後,焦枯的血肉重新滋生,臉上的焦殼出現了裂痕,長長的眼睫顫了顫,她緩緩睜開眼。
光線泄入眼中,同時進入瞳孔中的還有一張臉,那是一張男人的臉,臉龐乾淨,長眉如劍飛插入鬢,雙瞳漆黑如綴著夜空,鼻梁像是險峻的山峰,唇瓣微薄透著粉色。
但如此俊美的一張臉,魚幽在看清的那一瞬,瞳孔瞬間收緊,好在她及時捂住嘴,才壓住了衝出嗓子眼的尖叫。
“你怕我?”男人的手從她的手腕上撤回,了然地說道,低低沉沉的聲音,好似風拂過琴箏。
魚幽心臟差點落跳一拍,卻瞬間做出了反應,她噌地從床上坐起身,她這一動,身上焦殼簌簌落下,露出晶瑩的肌膚,魚幽一驚,立時裹著殘破的外袍,抱住自己雙肩,一臉害怕地尖叫:“你是誰?我為何會在這?”
她知道,他最討厭尖叫的人,此時她顧不得有什麽後果,她只是下意識地想要他討厭她,然後將她掃出這間熟悉的房間。
因為這間房就在他的寢宮之中,前世魚幽曾在這間房間裡度過太多痛不欲生的日子,今世她不願在體會一遍。
但讓魚幽不安的是,男人臉上並沒有露出一絲厭惡的神色,他隻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而後開口道:“你體內的煞氣從何而來?”
魚幽瞳孔一下子縮緊,秋白曾說她是天生煞氣,命不滅,煞氣不絕,唯有壓製,不可驅除。
彼時她便疑惑,前世她體內並無煞氣,到底是何緣故,重回到二百九十五年前便多了這一身的煞氣。
而今,聽得他這質問,魚幽忽然懂了。
她並不是天生煞氣,而是在不知何時,眼前的男人抽取了他體內部分煞氣,塞入了她的體內。
明白這一切的魚幽,眼底射出一股恨意,原來,今生掙扎這麽久,卻還是沒能掙脫他的算計,或許今世的重生也是在他的算計之內。
不過,好在今世的他似乎並沒有前世的記憶,而今也是她與他第一次見面。
她該好好籌謀一番,未必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正在絞盡腦汁籌謀的魚幽,
並沒有注意到對面男人眼底閃過一道暗光。
“君上,另一個焦炭是天生雷靈體,專克魔煞,要不屬下將他殺了?”
人未至,聲先到,那熟悉的聲音讓魚幽神色一滯,扭頭看向門外。
銀甲勁腰,長腿黑靴,墨發高束,微有一縷銀色發縷飄蕩在臉側,眉眼斜飛,端的濃麗飛揚,正是倪澤。
倪澤似有所覺,一邊朝男人走去,一邊朝床榻上瞥去,這一瞥,讓他剛剛抬起的右足驟然停在半空中,目瞪口呆。
床榻一個少女攏著破衣,雙手抱肩瑟瑟發抖,溢滿水光的桃花眼似受盡欺凌。
過了一瞬,倪澤才將半空中的右腳落下,扭頭看向床榻邊上的男人,難以置信地問道:“君上,你喜歡這一款的?”
此話一落,男人的臉黑了一下,床榻上的少女更是惱羞成怒,她噌地從床上跳下,赤腳奔向倪澤。
倪澤被撞個滿懷,他正驚愕間,就驟然感應到一股冷氣,那股冷氣正是出自前方,倪澤抬頭就瞥到男人臉沉如水,嚇得他一下子忽略了心頭升起的那一絲熟悉感,立時將懷中之人推開,慌忙倒退,一邊道:“屬下來得不是時候,屬下一會再來。不,沒有召見,屬下絕對不會再擅闖君上寢宮。”
被推開的魚幽,臉都綠了,望著慌忙退向殿門的倪澤,嬌聲委屈地喊道:“倪澤哥哥,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紫微門的……”本要報名的魚幽忽然想起自己並沒有將真名告知倪澤,及時改口道,“我是月琴啊,你說過,我可以找你的,不過你給我的玉佩丟了,我聯系不上你。”
魚幽此時扮起嬌嗔少女來渾然天成,但是倪澤卻從未見過她這一面,聞言雖停住了腳步,但一臉狐疑。
“你真的是紫微門的小丫頭?”倪澤驚問,手比在自己腰間上,疑惑地道,“你當時明明身高還未到我的腰際,而且她也不會這麽熱情地喊我哥哥。”
魚幽嘴角抽搐了一下,衝倪澤翻了個白眼:“我們十年未見了,你覺得我還是當初那個矮個子毛丫頭?”
或許是那譏諷的神情,讓倪澤一下子從她那張長開的臉上找到了當初的輪廓。
“小丫頭真的是你啊!”倪澤驚喜交加,身形立時該退為進,伸手就要按住已然到了他胸口位置的纖細肩膀,但是手還未落下,一道身影飄然而至,他的手就被一道眼神定在半空中。
男人平平淡淡的一個眼神,卻讓倪澤感受到莫大的壓力,他驟然想起了他剛剛闖入殿中時看到的那一幕,他忙收回了手,順勢拱手揖禮道:“君上,她便是屬下曾跟您提過的小丫頭,我認的妹妹。”
倪澤低頭拱手,他看不到男人的神色, 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中,半響才聽到男人吐出三個字。
“所以呢?”
這一聲落入倪澤耳中,仿若聽到天音,他歡喜地起身抬頭道:“屬下想帶妹妹在魔界玩耍一番。”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將小丫頭留在魔宮是一件危險的事,所以他一定要將她趕緊帶出去。
他偏頭看向一旁的少女,十年不見,當初的桀驁小丫頭變成二八少女,姿容妍麗,更讓他驚喜的是,她此時對他揚唇一笑,與十年前的疏離態度全然不同。
心一下子火熱起來,但就這一瞬,一盆涼水澆下。
“她還不能出去,她是靈修,一旦離開魔宮,你也護不住她。”男人輕貓淡寫地駁回倪澤的要求。
魚幽心頭一跳,一步跨到倪澤身側,朝男人道:“我可以收斂靈力和煞氣,不會讓人發現的。”
原本失望的倪澤,聞言再次升起希望,朝男人道:“君上,您放心,屬下必然會護好自家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