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兔毫盞,錢老仔細的打量,臉上神態自若,不喜不怒,讓人很難從他的表情,判斷出他對這個兔毫盞的具體看法。 過了片刻,錢老放下建盞,也不急著評價,反而好像是怕冷落王觀似的,直接點名道:“年輕人,你也看下,說一說看法。”
“這個……我對建盞不怎麽了解。”王觀遲疑了下,推托起來。
“不用擔心,盡管大膽的看。”錢老和聲道:“說錯了也不要緊,有的時候,錯誤更是一種積累。說對了,你未免記得住,但是錯了,反而能夠記得一輩子。”
“好!”
話到這個份上,王觀也不好再推托了。立即拿起了一隻建窯,仔細的觀看起來。
所謂的建盞,其實就是福建建陽縣燒造的黑釉瓷,主要有兔毫、鷓鴣斑、曜變、烏金、柿色等著名的品種。建窯始於晚唐,盛於宋,而衰於元。主要是燒製青瓷、黑釉瓷、青白瓷等。其中以黑釉瓷聞名於世。
一般來說,古人對於黑色的東西,一向不怎麽欣賞。所以,唐代時期的白瓷、青瓷,在燒造出來之後,立即盛行於世。
不過,到了宋代,鬥茶風盛行一時,反而是黑釉瓷受到大家的喜愛。畢竟,鬥茶最好的器具,就是黑釉瓷,白色的茶沫,在黑色的茶盞上翻騰,有一種特殊的美感。
至此,福建建盞聞名中外。
甚至隨著文化的傳播,到了日本之後,更是成為日本茶道中的最珍貴的茶具。反而在中國本土,自宋代之後,由於審美觀的不同,黑釉瓷的地位,也隨之衰落了。
當然,現在的宋代建盞,作為一種收藏品,也變得興盛起來,備受藏家的重視。而藏家的重視,就意味著價格的飆升,也意味著仿品的大量呈現。
反正,兔毫盞一入手之後,一點特殊的反應也沒有,王觀馬上就知道,這盞不對。
當然,王觀也不會馬上說出來,而是更加認真的鑒別起來。東西不對,口說無憑,總要找出一些能讓人信服的原因才行。
在王觀反覆打量之時,俞飛白走到高德全旁邊,輕聲道:“德叔,他是誰呀?怎麽以前沒有見過。”
“他叫王觀,在集古齋工作,是錢老介紹的。”高德全道。
“既然錢老介紹的,那水平應該不差吧。”俞飛白笑道:“還是錢老體恤你,有人幫忙,以後德叔你的工作就變得更加輕松了。”
“輕松不輕松,我倒不在意,只希望不要辜負錢老的信任就好。”高德全笑道:“至於王觀的水平,我還沒有確切的了解。不過,肯定比你高就是了。”
“哼……”
俞飛白瞪眼道:“德叔,我是業余愛好者,不要拿你們這些專業的和我比。”
“誰開始的時候不是業余的,隻是後來慢慢的學習,才成為專業者。”高德全鼓勵道:“飛白,隻要你肯用心,一定會學有所成。”
“謝謝德叔,我會努力的。”俞飛白點頭道。
就在這時,王觀看好了,隨手把兔毫盞放了下來。與此同時,不等錢老開口,俞飛白就急切開口問道:“兄弟,你怎麽看。”
“我看不好。”王觀猶豫了下,決定實話實說。看不好,其實是一種謙語,言下之意是這東西不真,是假的。
“怎麽會看不好。”
俞飛白一聽,馬上急了,辯駁道:“你看這胎,這盞胎體厚重堅致,胎色紫黑,釉色黑而潤澤……一切工藝,都符合建盞的特征,有什麽不對的?”
“飛白,
不要急,讓人家慢慢說。”錢老皺眉道:“告誡你很多次了,遇事要冷靜。特別是鑒定的時候,一定要沉著。你看看,被人三言兩語就動搖了心神,這可要不得。” “沒錯,鑒賞古玩的關鍵在於專注。借用范仲淹的話,就是不以物喜,不以自悲。這樣才不會被外界事物干擾。”高德全說道,也拿起了隻盞,認真觀察起來。
“兄弟,對不起了。我的性子就是這樣,有些急躁……”
俞飛白知錯就改,立即道歉起來。
“沒事。”王觀微笑擺手,心裡有些羨慕俞飛白,有兩個長輩,言傳身教,諄諄教導,還怕不能成材?
“王觀,不要拘束。”
錢老的年紀大了,眼神卻不差,看出王觀有些不自在,立即溫言和語道:“你說說看,這盞,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王觀的確有些不自然,畢竟幾天之前,他還是普通的平民百姓。現在突然來到這樣富麗堂皇的地方,面對幾個背景深厚的人物。換成是誰,情緒多半也有一些異常。
不過,王觀的心理素質不錯,馬上就調整好了心態。
以前,對著這些非富即貴的人物,他或者還有可能羨慕嫉妒恨,可是擁有了超乎尋常的能力之後,自信心也隨之倍增,沒有理由怯場。
這個轉變, 是在瞬息之間完成的。
所以錢老等人,一下子就看見王觀忽然變得神采飛揚起來,侃侃而談道:“這隻建盞,看起來的確非常精美,品質完好。不過,據我所知,宋元時期建盞的胎質中,含鐵量較高,在窯中受一氧化碳氣影響,胎色呈黑色或醬紅色。這盞,顏色卻較淡。”
“而且,由於時代的局限性,宋元時期的建盞胎質表面粗糙,胎體中有砂粒雜質,釉下胎體上可以看出手工拉坯和修坯時留下的輪痕,規整不失自然,流暢不失規矩。”
王觀拿了隻建盞,示意道:“可是這個,大家看,胎體不僅雜質少,而且表面平整細膩。我覺得,應該是用電動拉坯機制成的。所以,整體器形,就顯得比較呆板。”
其實,王觀純粹是馬後炮,是在知道建盞真偽的前提下,反推出其中的缺陷來。但是,錢老等人不清楚呀,自然當成王觀自己鑒定出來的。
一番評點下來,俞飛白完全懵住了。
然而,錢老與高德全,眼睛炯炯有神,卻是透出幾分驚喜。
良久之後,俞飛白率先反應過來,求助道:“德叔,他說得對不對?”
“很對。”高德全點頭道,看了眼王觀,再次推翻了之前的印象,心中暗歎,現在的年輕人,真不簡單啊。
心中歎氣,高德全卻認真解釋道:“剛才,王觀說了一點非常重要,那就是時代局限性。每個時代,都有時代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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