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林翰是暴斃的，就是過年時。新年，他們回不去老家。但林家回去了，他們是有錢人，家鄉離得並不遠。所以過年，他們就回去了，但沒想到，過完年，人就沒回來。

　李萍是從金太太那兒聽說的，林家雖說在地方上也算有點名望，但是架不住民憤啊。林翰實在做孽太多，當再有事發生的，那家沒有保持沉默，接受林家的賠償，他們也沒有走衙門，而是揪了一堆鄉民，去林家。這一家引起了之前的苦主的義憤。林家那次真的完了，大家一塊玩完，林家的大宅被燒光了。

　法不責眾，上哪抓人?金夫人還在可惜林太太，又沒孩子，真是死得不明不白。

　李萍也覺得難受，怎麽說也是交往過，林太太怎麽說也是認識的人，回家時曾凡的情緒很低落，林翰曾經也是他的朋友，此時好像他已經忘記了曾經的問題，只是低落於真的失去了一個朋友。

　李萍心情也不好，該怎麽說呢，她還是厭惡林翰，知道林翰死了，她才真的覺得松了一口氣。上回丁桐回來跟他說小廝的事，結果果然，很快，丁桐回來說，那個小廝不見了。

　一個性格這麽暴虐的人，她簡直都覺得他該死。只是他一個人死，為什麽要連累家小，不過再想想，他的家人是真的無辜嗎?他暴虐的脾氣，是怎麽養成的?如果家人及時糾正了，或者沒那麽縱容，會造成今天的惡果嗎?所以這不是一個人的錯誤。

　這也是現在她對小猴子嚴加管教的原由，她就一個兒子，她不指望兒子真的能養老送終，他們自己也沒真的在家裡照顧父母，怎麽會指望孩子，但是她也得讓自己的孩子堂堂正正的活著，俯仰不愧天地。

　小猴子都快瘋掉了，幼年的他哪裡能懂母親的煩惱，抱著丁香真是痛哭流涕起來。

　丁香抱著小猴子都要哭了，她真的快生了，肚子大得跟籮一樣，現在只能挺著大肚子輕輕的摟著他，然後哀怨的看著邊上跟沒事人一樣專心繡花的李萍。

　“奶奶！”丁香終於忍不住了，邊安撫小猴子，邊叫向了李萍。

　“唉，猴子，你說，我對你做什麽了?”李萍還是要給丁香面子的，手沒停，但還是輕歎了一聲，慢慢悠悠的說道。

　“不讓上學。”小猴子立刻起身控訴。

　“娘有告訴你為什麽不讓你上學，對不對?”李萍還是慢條斯禮，她現在是最關鍵的幾步了，看了一下，“小善，不行，你不要出門，我們是不是還得再買個小廝。”

　“奶奶，哪有那麽凶險，平日裡，我還不是要出去買東西的。”小善知道林家人死了，心情好多了，再沒有那種不敢出門的畏懼了。

　“切，冰山一角。外頭的衣冠禽獸可不是一兩隻，滿街都是，不過，你先和李嬸一塊把這小子送到鋪子裡去，讓他去洗碗。”

　“奶奶，其實哥兒認字，學記帳好不?洗碗能學到啥，不如跟著當家的學些世情才好。”丁香環著寶貝猴子，真是滿心不忍了，這才幾歲，要去洗碗。

　“嗯，先洗碗，讓他知道，他每天吃的飯有多不容易。”李萍快煩死了，“快點帶他走，我今天要交活。”

　小善只能拉過小小的猴子，讓大嬸抱著，一塊出門了。李萍覺得耳邊終於清靜了，並馬上指向了丁香，“不許說話，等我繡完。”

　丁香沒法子，卻也不動，只能坐在他的背後，等著她把中間最重要的地方繡完。看著她這樣，丁香心裡又輕歎了一聲。

　她是在他們身邊長大的，也真的看著奶奶每每繡完一幅繡品，好容易拿到一點錢，轉頭又花了出去。真是從一窮二白走到今天。

　現在他們也不敢亂花錢，就算是家鄉裡有大把的產業等著她繼承，可是因為不能讓大爺和哥兒變得懶惰，於是，她依然努力的工作著。

　只是因為早餐時，扔了筷子，就不許哥兒上學，去鋪子洗碗。這是不是太嚴重了?雖說扔筷子在鄉下來說，是沒規矩的事，當初跟著老太爺下地，讓全家人知道‘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丁香雖說也沒乾過農活，但也知道，小孩子就算吃飯時掉了餐具，也是要被大人罰的。在吃飯時，因為發脾氣扔筷子，不管什麽原因，都是要受到懲罰。只不過……

　丁香就這麽在自己的天人交戰中，安靜的等著李萍把活做完，說是最後一點了，但李萍就那麽做了一個半時辰，因為不敢打擾她，李嬸他們回來，也不敢進來，做了飯，都不敢端進來，只能在外頭等著。可憐的丁香大著肚子，最是易餓的卻不敢動，安靜的等著。

　終於，李萍拿剪刀剪去了線頭，來回檢查了三次之後，終於確定自己沒有一絲的錯漏之後，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小善！”

　“來了，奶奶做完了嗎?”小善衝了進來。

　“嗯，你去……對了，什麽時辰了?怎麽沒做飯?”李萍原本讓小善去送繡品的，但又發現哪裡不對，好像才意識到自己沒吃飯。

　“早做了， 怕打擾您，就沒送進來。”丁香長舒了一口氣，叫李嬸送上飯，自己也就扶著肚子出去了。

　小善細心的把繡品解下，用板紙小心的把繡品攤平折好，再用布包好，過會這要送去繡坊的，萬不能有一絲的閃失。

　“哦，猴子在小黃那兒還好吧?”

　“是，小的什麽都沒說，是哥兒自己跟黃掌櫃的說的，他要洗碗。黃掌櫃有誇哥兒，有讓人陪著哥兒一塊洗碗，小的看了一會，小哥兒做得很好。”小善溫和的答到。

　“別以為我狠心，我十一歲，天天早上去學刺繡，中午去縣裡賣飯。賣完飯去買食材，準備第二天的澆頭。對了，晚上，我還要幫我娘做飯。一天三頓飯的碗都是我洗，我爹學堂也是我收拾。還有豪哥兒那個小胖子，五歲就到我們家，那個臭小子……不過想想，豪哥兒比猴子還是聽話一丁點。”李萍輕歎了一聲，想想，自己這一世從十歲起，好像也沒有一天是輕閑的。

　“哥兒是不是還小了點。”小善看看外面，輕聲說道。她跟著李萍時間還短，可不敢像丁香一樣跟著李萍沒大沒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