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喜歡段小英啊?”段承玉抱著李惜坐到坡前的柿子樹下遮陰。 曾有人說這個坡是兩個人的墓,但因為很多年過去了,當年立的木牌子早就被風吹雨打損壞了,大家忘了這是個墓,漸漸地就形成了一個坡。
開始李惜不信,直到有一次李惜一個人進山的時候,看到這裡掛了兩串清,雖然不知道是誰掛的。
但那個時候開始李惜才算是真的相信了。
後來李惜跟媽媽說了,媽媽說那家肯定有福,這麽多年過去了,那墓穴還是鼓起來的,是好事。
李惜坐在這裡,奇怪的是竟然一點兒也不怕。
“你在看什麽?我跟你說話呢。”段承玉在李惜面前揮了揮手,見她呆愣的樣子又有些好笑。
李惜白了他一眼,她想,她應該知道她為什麽會不害怕了。
有這人在,她哪裡有時間害怕。
“你剛才說什麽啦?”李惜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沒有聽見。
段承玉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那夾雜著枯草的草地上,風自地面上而來,吹起他的褲腳,將他的T恤灌成熱氣球,忍不住眯著眼睛,緩緩道:“我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段小英?”
李惜沒想到自己表現得那麽明顯,也不遮掩,直言道:“是她不喜歡我吧,她連我家門都不肯進。”
段承玉將臉轉過來,望著李惜,眸中帶著疑惑,卻最終沒有說什麽。
李惜想,他大概是知道她故意這樣叫他的原因吧,卻選擇什麽也不說,大概也是因為他相信她。
“如果一個人連人對她好對她不好都分辨不出來,那麽那個人一定是傻子。”李惜前世就做了一輩子的傻子,以為在傷痛過後給你一顆糖果就是好。
卻忘了給你糖果的那個人就是給你傷痛的那個人。
這世間,有多少人,是因為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而喜歡一個人,因為聽到了不想聽的話而討厭一個人。
李惜慶幸的是,老天讓她重生,再來過,讓她有機會盡量避免人世間她可能遇到的蠢事,去改變它。
都說第一次跌倒是不小心,第二次再在同個地方跌倒那就是傻了。
“這些事情,不止我,你不也知道麽?所以由此見得這與年齡無關。”李惜開始給段承玉洗腦。
段承玉點頭,似乎好像確實覺得4歲的他也是這般聰明來著。
“你什麽時候上學啊?我爸今天去了村委會,說是現在4歲可以上學。”段承玉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問李惜,端是瀟灑。
李惜見了,也給自己弄了一根叼上,“不知道啊,我家現在也沒錢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讀書呢。”李惜是真的不知道,爸媽也從未提過,李惜也不著急,畢竟她前世的時候可是在五歲才讀書的。
段承玉是知道李惜她爸錢被搶的事情的,怕勾起李惜的傷心事,便也不再多說。
偏頭見李惜一副懶散的樣子,忍不住將手在她的頭髮上揉揉,一放上去卻不知道手感挺好,李惜這個時候正是長這些,發絲柔軟而順,還帶著微微地黃色,有著茸毛的感覺。
段承玉一揉便根本停不下來,“你的頭髮跟你的臉一樣舒服。”揉完還不望刺激幾句李惜。
因為李惜的臉是圓形,是真正地圓,尤其是小時候沒長開,還有點肉就更圓了,像夏夜掛在上空的銀盤。
在這個瓜子臉是王道的世界,李惜其實長得也只能是討喜了。
所以每逢別人說她的臉的時候,
李惜總覺得其實是在挖苦她。 尤其是李惜有一次跟大舅媽還有大表姐出門,結果大舅媽就在很多人面前,甚至在李惜不認識的人的面前說李惜的骨盤大,長得比大表姐壯,李惜當時就留下了陰影。
李惜將段承玉的手啪開,“段承玉,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嗎?虧你還是馬上要讀4年級的人了。”
“沒想到你個小不點兒的,知道還挺多啊,那些電視劇不要多看,多誤人。”段承玉一副苦口婆心。
李惜撇嘴,“那你還讓我去你家看碟子,看大話西遊?”其實李惜早已看過無數遍了,從最開始的感覺好笑到最後只剩下一絲無奈,悵然若失。
李惜想,裡面的每一句台詞和場景,甚至連演員的動作神情包括戲服,她都能背下來。
“我就是覺得那個很好笑。你不是最近心情不好嗎?多笑笑多好。而且我覺得那部電影也不僅僅是在搞笑,但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麽,總之是挺好看的。”段承玉解釋道,他接話很快,說話很有條理,思路也很清晰,在他這個年齡段的人裡很突出,是在村子裡除了李惜以外被稱為天才的人。
村子的人對於李惜的‘天份’大多隻當是老天同情,含了幾分豔羨而已。
而對於段承玉,大家都當這是理所當然的,在書香世家裡得了村委副書記親自教導出來的人,不是天才也是人才。
李惜偏頭看他,他也正好看她,嘴角噙著笑意,一角彎彎上挑,像極笑時他彎的眉眼,眼裡有著滿天星辰,璨彩明亮。
李惜不動聲色地挪開眼,望向遠方,高興地說,“你看,我爸爸媽媽回來了,快背我回去吧,段承玉。”
段承玉笑著點頭,李惜以為他會問她,怎麽不繼續叫他承玉哥哥,可他卻只是笑笑,然後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的雜草,就蹲在李惜的面前。
可見他是真的知道她當時為什麽叫他承玉哥哥的。
“上來吧。”段承玉聲音帶著變聲期特有的粗沉,卻又嘶啞的格外好聽。
李惜歎口氣,搖搖頭,將腦子的雜念搖去。
段承玉還小,對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哥哥對妹妹那般, 可是李惜畢竟前前後後加起來活了二十四年了,難免會將有些東西帶了色彩。
李惜覺得段小英有句話說得對,這樣確實對段承玉不公平。
“承玉哥哥,以後我這樣叫你好嗎?”李惜想,真的把他當哥哥。
“好啊。”段承玉笑著偏頭睨了她一眼,“快上來吧,帶你回去吃飯,肯定餓壞了吧?”
“剛才吃了黃瓜還好,承玉哥哥你暑假作業都寫完了嗎?”
“快寫完了,我覺得你不是今年就是明年肯定要上學,不如等我寫完了有時間過來給你講課好嗎?我當初就是我爸媽給我講了一些之後去學校學起來就容易多了。”
李惜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可又不想直接拒絕段承玉的好意,遂隨口應了好,然後便將話頭扯開了。
李惜說的俏皮話,段承玉很快就接了過去,李惜想,說不定到時候他就會忘了吧。
“你餓不餓啊?要不要等下在我家一起吃飯吧?”
“不餓,我得回去一趟,我媽還讓我去神山摘西瓜呢。到時候我給你家拿一個過來。”段承玉下坡的時候走得很慢,李惜怕他分心到時候摔跤,就只是淡淡應了嗯一聲,沒再說話。
小草和著泥土的芬芳,柑橘樹葉和著夏日風間的暑熱流淌在天地之間,人與人之間,李惜與段承玉之間。
李惜想,她記住了這個味道。
背著她的男孩子淡淡的汗水味,和她的汗水味融在一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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