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想到上輩子,似乎也是這樣的天氣裡,有一年,她聽說爸爸要將這座房子賣掉,她連夜從s市趕回來阻止,卻只看到了爸爸在爛成一堆的房子面前吐了唾沫在數錢的樣子。
那是她午夜夢回夜夜驚醒想到的地方,那是她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在那裡的她渡過了一生中最美好快樂的童年。
那時雖然沒有錢沒有好吃的好穿的,但是那是一家人都在的時候,生活的地方。
她不敢相信的看著在數錢的爸爸,兩千塊錢,就將它賣了?
“你沒有感情嗎?”
她聽見自己那樣問他。
爸爸看見她,似乎過了很久才回過神,她回來了,他叫著喊著要過來打她。
被細爺和細娘攔住,他們勸她,“這樣的爛房子還留著幹什麽?”
“你們都住到城裡去了,反正也不回來還留著幹什麽呢?賣了清靜。”
清靜嗎?李惜不知道,她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她看見奶奶和爺爺的畫像躺在已經腐爛的桌上,照片裡的人笑得依舊燦爛,仿佛小時候招她回去的奶奶坐在閣樓裡的樣子。
爸爸罵的很難聽,要趕她走。
引來了很多人,他們來都看她的笑話,好像,和今天一樣,要趕她出龍村,還讓永遠都不要回來,既然和男人跑了還回來幹什麽。
她像一個笑話一樣站在那堆破爛不堪搖搖欲墜的房子面前,心就像被鈍刀劃過,扯著血肉過去,依舊流不出來血。
她點了一把火。
房子燒了一天一夜,燒了個乾淨。
她抓了把灰轉身的時候看見段承玉站在身後,頭髮上沾著露水,肩膀上留著落葉,雙眼通紅的看著他。
她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也許是在爸爸終於打罵累了之後,離開的時候,也許是在細娘細爺搖著頭走的時候,也許是鄉親們搖著頭卻毫無悲戚看好戲的樣子走了後。
他陪著她一個人站了一天一夜。
那是她和他分開之後第一次見他,也是最後一次。
段承玉看到她轉過身來,一句話,也沒有說,將她攬入了懷裡,和小時候的動作一模一樣,甚至,連他懷裡的溫度也一樣。
李惜走了。
他還站在那堆灰燼前。
李惜出村口了回頭看了他一眼,他背對著她,看不清表情,肩膀卻似乎在抖。
李惜就收回了目光開車走了,從此後,再沒見過他。
這一次,段承玉從她的身後,站到了李惜的面前。
用他瘦弱的肩膀,擋住了要來打死她的人們。
然而正要開口解釋的段承玉,卻突然被人打斷了。
一道平靜卻又冷淡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大家不由都看了過去。
那人依舊說的從容,“真是讓人無語啊,想不到還有這麽封建的村莊啊?居然還說人有妖怪,連我都不相信了,居然還有什麽糯米和黑狗血,這也好笑了吧?”
一番話說的十分打臉,大家都皺著眉頭看過去,是一個乾淨白皙的小男孩,長的倒是十分英氣,沒想到說起話來讓人這麽膈應。
“你個小屁孩到一邊玩去,這裡的事輪不到你插嘴。”石青大叔沉著臉吼他,基本上他只要做這個樣子,沒有小孩不怕他的。
可是,眼前的這個孩子好像真的不怕他。
他還在笑呢,笑得可真好看。
呸,石青大叔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你是不是同夥?是不是你們這些山精狐怪都喜歡裝成小孩子的樣子來騙人。”
那小孩正要反駁,身後的人突然叫住了他,“安容,好好說話,這是我的學生,不是你們龍村的人,更不是什麽山狐精怪。”
蔣老師說完,又看了看段承玉身後的李惜,繼續說道:“現在哪裡有什麽山狐精怪哦,你們還是好好想想小英會去哪裡,趕緊去找找吧,這個世上確實沒有什麽山狐精怪的。”
地主哼了一聲,“你拿什麽擔保?”
“擔保?呵呵,我蔣勝男教了半輩子的書了,為了教書我男人孩子都不要了,我教了上百上千個學生出來的,你說我拿什麽擔保?”蔣老師笑著搖頭。
“現在是要相信科學,你們對一個那麽小的孩子說是妖怪,還說要打死她,你們將法律放到哪裡,是不是要我報警,將你們都抓起來?”
蔣老師說要‘報警’將要上前的村民們暫時喝止住了。
安容冷笑著走到了中間,李惜和村民對峙的中間。
“你們不懂法是你們的悲哀,但是你們拒絕接受新的知識就是你們的不對了。”
“李惜才四歲,四歲是一個什麽都不太懂的年紀,也許她是比較聰明,在同齡人中突出了一些,但是這並不代表這是你們攻擊她的理由。”
“你們的孩子不如人,因為自卑不敢出門,你憑什麽說是因為李惜,現在因為李惜失蹤了的。”
“你們作為父母沒有責任嗎?當孩子不說話的時候你們有關心過孩子的想法嗎?你們有去問過她將來想做什麽嗎?你們有真正的將她當作一個孩子來看待嗎?”
“沒有,你們肯定沒有,如果你們有,那麽段小英現在就不會失蹤,也許你們會認為孩子她有手有腳有嘴,你們是她的父母,不開心了被欺負了應該自己說,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跟一個人傾訴是需要感情的,你們對她沒有付諸過感情, 她怎麽敢跟你說?”
“我想,你肯定打過她,孩子被打是會留下陰影的,所以當她看到比她厲害的李惜時,當她回家後反而被爸爸媽媽打罵時,她的頭就會更低了。”
“我理解你們現在的想法,肯定是愧疚了,但是段小英畢竟已經失蹤了,所以你們急需找一個缺口,所以你們就將箭頭對準了李惜,給李惜裝上莫須有的罪名,方便你們將心裡的愧疚發泄出來,以最慘烈的方式。”
安容的一席話震驚住了所有人,他說話流暢聲音清亮,字字珠璣。
說得段小英父母低下了頭,哭泣聲響徹了整個龍村。
說得石青大叔手裡的糯米,黑狗血都撒在了地上。
說得鄉親們將手裡的鋤頭砍柴刀都扔在了地上。
就在大家都震驚的看著安容的時候,被他剛才那番話震驚的回不過神來的時候,李佩突然尖聲叫了一句,劃破了一屋子的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