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助現在感到很幸福,真的。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滿滿的一大碗大米飯,一條三斤重的冒著香噴噴熱氣的大肥魚。是的,這是這輩子以來,他所見過的最豐盛的一頓飯。狠狠地吞了數口口水,幸助突然大喊一聲,發瘋似的抓起面前的大肥魚,狼吞虎咽起來。
突然,一桶冷水迎面而來。
幸助突然感到眼前所有的一切的消失了,那一大碗大米飯,那一條抓在手中的肥魚,以及軟化在口中的鮮嫩魚肉,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無盡的黑暗。
是的,這只是一個美好的夢,而現在這個夢卻被全身的冰冷所擊碎了。被綁在身後的柱子上已經一天兩夜了,從那個“魔鬼”離開的那一刻開始,周圍就剩下了一雙雙血紅的眼睛,幸助知道那意味著仇恨,是帶血的仇恨。已經很久很久沒吃過東西了,甚至沒喝過那怕一滴水,幸助覺得自己應該會死在這兒了。但幸助沒有去恨那個“魔鬼”,甚至應該去感謝那個“魔鬼”,如果不是他的一聲令下,自己早就在昨天被洶湧而來的町民打成肉醬。或者這就是佛語中所說的報應了吧,他心中如是想道。
回想過去,幸助突然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很失敗。年輕的時候在博多的一家商家做見習,並娶了一個漂亮的妻子,一切似乎是多麽的美好。但是,天有不測之風雲,妻子的美貌引來了一個土豪的注意,抗爭無果後,最終被逼帶著妻子連夜坐船逃命。輾轉多次,最終來到了東松浦,好不容易剛剛安定下來,自己定居的町子就遭到了山賊襲擊,最終跟妻子一起被裹挾到了山賊巢穴,也就是現在的野高山山寨。本來覺得那一次是大難臨頭了,卻逐漸發現這夥山賊也只是失去土地的農民,在無法生活的情況下,做了山賊,他們平時也只是洗劫一下土豪,一般不會殺傷平民。為了自己與妻子的生存,幸助最終也成為了一個山賊。憑著他的能算會計,而且機智的大腦,逐漸得到山賊頭領的賞識,成為了打理贓物的負責人,於是兩口子生活也逐漸好過了起來,在這期間,妻子也生下了可愛的女兒。就這樣,十年的時間匆匆而過,兩年前,板石大郎勾結山下的土豪謀反,並將原山賊首領的一家以及親信全部殺害,而頭腦機智同時被懷疑知道原山賊首領秘密藏寶室的幸助被留下了一命。最終在提供了原首領的一個藏寶地點以及數次獻策後,幸助又逐漸成為了板石大郎還算排得上號的手下。
但板石大郎並不賞識幸助,甚至有點厭煩,要不是幸助經常提出一些好計策,板石大郎早就一腳將幸助踹開,然後霸佔他的妻子女兒了。為何?幸助信奉佛教,而且是佛教的禪宗,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要多積陰德,不多造殺生。於是,每次跟隨板石大郎打劫,總是勸說板石大郎不要亂殺無辜。老實說,幸助這方面有點單細胞,就如他打聽町子情況時過於自大一樣,以前的首領肯聽取他這方面的意見,那是因為這個首領也是農民出生,同情農民,現在的板石大郎卻是嗜主謀反殺人成性的家夥,跟這樣的家夥說這些佛語,不是打他的面嗎?所以注定幸助成為了悲劇的角色。
很快的,在板石大郎重傷昏迷後,沒有過硬背景但還算屬於板石大郎得力手下的幸助成為了板石大郎的死對頭大石野二的打擊對象,在強行控制起幸助的妻子女兒後,逼迫幸助下山打探,從而令板石左三郎的人員內部產生分歧,以達到瓦解原板石大郎勢力的目的。至少,到目前為止,
大石野二的算計成功了。 現在,幸助知道他的報應來了,雖然從來沒有親手殺過一個人,但很多的人卻因為自己的計策而喪命,所以他覺得自己將會下地獄。但幸助仍然對這個人間充滿不舍,因為這裡還有他的妻子以及女兒,一旦他死去,自己的妻子女兒就會成為別的男人床上的玩物。就這樣,一會兒懊悔,一會兒不舍,幸助又逐漸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一桶貫徹全身的冷水並不能讓幸助完全清醒,畢竟他太餓了,餓得連神經也麻木了。但就在即將完全陷入黑暗的時候,幸助聽到了一把令他靈魂都感到顫抖的聲音。
“將他解下來,給他一碗稀粥”。啊,是那個“魔鬼”的聲音。朦朦朧朧中,幸助感到自己身上的繩子被松開了,雙唇被人用力捏開,一股溫暖的液體沿著咽喉流進了體內,漸漸地身體有了感覺,四肢慢慢恢復了一點力氣。
“啊”,幸助喉嚨發出一聲低沉的驚呼,仿佛發現了天下家最美妙的東西,無力的雙手突然緊緊抓住貼著嘴邊的木碗,這是粥啊,美味的粥啊。大口大口地喝著,很快一碗稀粥被幸助喝光。一束光線射入眼縫,幸助慢慢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穿著草鞋的腿,沿著大腿,幸助逐漸抬起頭,很快他看到了一張年輕的面龐,還有那波瀾不驚的眼神,啊,是那個“魔鬼”。
“怎麽樣,饑餓的感受不好受吧,但是你知道有多少人因為你們,而這樣死去嗎”,政良滿懷威嚴地盯著幸助說道。
幸助低下頭,不敢與這個“魔鬼”的眼神對碰,全身打顫。
“扶他起來,讓他跟新來的同伴見見面”,政良擺了擺手說道。
兩個足輕躬身領命後,來到幸助身旁,拉起他就往前拖。很快幸助就來到了數個木柱前,緩緩地抬起頭,只見在幸助面前一共有六根柱子,分別牢牢地綁著六個人,此刻這六個人正萎靡地靠著柱子坐下,借著火光,幸助清楚地看到每一個人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是你們?哈哈,你們也有這一天啊”,幸助清楚地認得其中的幾個人正是大石野二的手下。幾個山賊抬起頭看了看眼前狂笑不止的家夥,然後又低下頭。既然都已經成為階下囚了,等待他們要不是被殺,那就是會被釋放了,當然目前為止,他們還是認為自己會被放走的。
“嗯?是你?”,幸助突然死死盯著其中一個山賊,似乎跟這個山賊有仇恨似的,臉露猙獰,然後連滾帶爬地衝向右側邊緣的一個滿頭散發的山賊。
“啊!你...你幹什麽?你不要過來”,披頭散發的山賊發現幸助發了瘋一樣向自己爬來,頓時面露驚慌,掙扎著往後靠。
“額。救...救命!”,幸助很快爬到了散發山賊那裡,散發的山賊由於被綁著,很容易地就被幸助扠著脖子。呼吸不暢之下,散發的山賊喉嚨裡發出低沉的求救聲。幸助雙手用盡全力,一邊用力往死裡扠,一邊口裡大喊著,“還我妻子女兒,還我妻子女兒”。眼看散發山賊的臉色由紅變紫,政良不得不讓人拉開了幸助。
被拉開後被死死按著的幸助仍然發出狂喊,數次企圖奮力掙脫身上的束縛,滿眼通紅地盯著大口揣氣的散發山賊,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散發青年估計已經死忙數十次了。過了十多分鍾,幸助漸漸平靜了下來。
“那麽,幸助,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這些人是誰了嗎?”,看到幸助冷靜下來,政良開口問道。
“大人,他們都是大石野二的人,但他”,幸助激動地指著那個還在大口喘氣的散發山賊說道,“他是大石野二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大石太郎,就是他帶人搶走我的妻子女兒的,嗚嗚嗚”,說著說著,幸助嚎哭了起來。
“哦?沒想到捉了條大魚啊”,政良嘴角微微向上一翹,饒有興趣地自語道。
“大人”,幸助突然掙扎著向政良磕頭道,“大人,請你救救我的妻子女兒啊”。
“額!”,政良突然被面前這個還在拚命磕頭的家夥弄得一愣。
“幸助,你還沒有弄清楚你現在的處境吧?你現在是我的俘虜,你是曾經襲擊我的領地的山賊,你現在卻讓我去救你的妻子兒女?”,政良感到面前這個家夥真的很白癡。
“不,大人”,幸助看到政良一口拒絕,竟然一下子睜開兩個足輕的束縛抱住了政良的一隻腳死死不放,“大人,我有一個很重要的秘密”,幸助咬了咬牙,然後抬頭懇切地看著政良說道。
“秘密?”,政良感到有點好奇,什麽秘密竟然讓幸助以為可以讓自己幫他救妻子兒女呢。揮揮手示意兩個急忙準備拉開幸助的足輕暫停動手。
“是的,大人,是一個關於山賊寶庫的秘密”,幸助壓低聲音道。
“哦?”,政良低頭疑惑地看著死死抱住自己的腳不放的家夥。
“是上一個首領的留下來的寶藏,我進去過幾次,裡面最少也有上千貫,還有其它物資”,看到政良懷疑地看著自己,幸助趕緊解析道。
“上千貫?”,說句實話,政良心動了,要知道領地現在窮得響叮當,開始的時候就算將自己的底褲當了也才17貫,現在可是有上千貫啊。但既然這麽多錢,這家夥怎麽不獨享呢?想到這裡,政良不由得懷疑起這個家夥在撒謊。
“大人,那些錢太重了,不好拿,而且就算拿了我到什麽地方使用呢?這是是很容易引人注意的”,幸助看到政良有所意動後又緊皺眉頭,知道他還沒有完全相信,連忙解析道。
“最大的一個問題是,寶藏就在山寨後山一個很隱秘的地方,平時很不方便進入啊”,幸助說出了最大一個原因。
“哦?”,這對自己倒不是問題,政良堅信自己會有鏟除山賊的一日的,特別是捉了一條“大魚”後。
“大人,我願意帶你找到寶藏。但請你救出我的妻子以及女兒”,幸助繼續說道。
“嗯,只要我將山上的山賊消滅了,就可以救出你的妻子女兒了”,政良皺眉思索了一下,然後說道。反正如果將山賊消滅了,這家夥的妻子女兒就能夠得救了,只不過做個順水人情罷了。當然,前提是將山賊消滅後,還沒消滅前自己可不會隨便為救你的家人而攻打山賊的,畢竟自己的領民也是人啊,怎麽可以為了利益而讓他們受過大的損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