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禦坊中,一個似乎是負責坊內巡邏的家司快步走到了口羽通良的身邊,然後看著口羽通良說道:
“閣下,何不把鬥笠摘掉呢,這可是在禦堂本尊大佛前面。”
“不摘就會失禮嗎?”
口羽通良看著這個突然走近而來的家司說道。實際上他帶著鬥笠是有原因的,自從得知羅氏家的一條盛隆曾經數次阻擾毛利家對本願寺證如的請求後,他就知道在此處城砦中必然有著羅氏家的眼線,而他卻不希望將自己暴露了出來,尤其是不希望將自己今天拜訪本願寺證如的事情被羅氏家知道,雖然他知道憑借羅氏家此前在該地顯示出來的實力,是早晚都會被羅氏家知道的,但時間拖得越久,對於毛利家而言就越好啊,否則一旦過早地被羅氏家的眼線知道今天的事情,他還真的擔心會因此而出現變故。
“不,不僅如此。”聽到口羽通良的疑問後,家司卻是微笑著擺了擺手,“這裡與世無爭,塵世的恩怨不會波及於此。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摘下鬥笠,放心涼快涼快。”
“哦。”
本來口羽通良還想直接拒絕對方的要求的,但口羽通良很快發現眼前這個家司似乎有點古怪,從對方的神情來看,似乎帶著一絲的威嚴,這令到他心中頓時驚疑不定起來,稍作思索後,於是他最終輕輕點了點頭,解開鬥笠的帶子。那家司淡淡地看著他,再次說道:
“閣下,主持對於貴方的請求。已經有了回應了。”說完後。這個家司就轉過身開始往外而去了。
“果然。”
在聽到對方的這一句話後。口羽通良心中當即說道,顯然,前面的這個家司並非是一般人。看到對方一直往外走,口羽通良當即跟著對方往外而去。
此時,回廊外,香客絡繹不絕,只是很少看見武士的身影,卻有很多商家的婦女。看來大阪在禦堂的庇護下,已經逐漸繁盛起來。人們臉上掛著各不相同的悲哀和苦痛。
“閣下……”過了一會,看著前面的神秘家司一直往外走,口羽通良最終還是忍不住出言道,此時口羽通良更加希望從對方口中知道主持本願寺證如的決定。但對方卻是顯然沒有打算立即滿足他的願望,反而轉過頭微笑著說道:
“在下帶閣下去見一個有趣的人。此人由比睿山神藏寺實全養大,現未滿二十,卻四處宣揚歪理,是個不守清規的瘋和尚。現在他到了千壽庵,不斷打攪大家念佛。”
“千壽庵……”
口羽通良嘀咕了一句。隨即只能無奈地點頭道:“好。”
於是兩人一直往城外走去,一路走來。口羽通良發現此處禦堂的城郭比吉郡田山城要堅固得多。走出城郭,便能看見藍天白雲下一條條天然的護城河。在河流的交匯處,人煙阜盛,一派生機勃勃的氣象。這裡和京城不同,也和神都宇治、山田以及佛都奈良相去甚遠,沒有風雅、壯麗的氣派,卻有著蓬勃的生命力,無論怎樣將其摧毀,它都能馬上複元。
城砦往往隨著政權的強大而發展,但這裡截然不同。從一開始,這裡便和政治勢力作對,處處呈現出反兆。大阪的街市在禦堂周圍逐漸擴展,不斷綿延。但其中仍有一塊尚未開發的綠地,那就是森村。
千壽庵乃一座草庵,背依森村的灌木叢。既無天台宗和真言宗氣派威嚴的山門,也沒有深山古刹的莊嚴神秘之感。它給人的感覺,像是佛祖赤身來到了塵世。
草庵兩側散落著幾間茅草屋,以竹子為支撐,裡間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口羽通良想到了馬廄,後來又想到是浪人營地,因為從小屋裡飄出烤魚的香味。
家司不慌不忙穿過這些小屋,走進正中的草庵。這裡應該是正殿。裡面供奉著一尊阿彌陀佛像,地下鋪一張粗草席。草席上擺放的不是做工精致的蓮花和蠟燭,而是蔬菜。有茄子、蓮藕,還有胡蘿卜。與禦堂的豪華大殿相較,這裡像是一家供奉著佛像的蔬菜店。
內中一個十四、五歲、衣著怪異的男子,像店裡的夥計。他盤腿而坐,衣服破舊不堪,可以看見毛茸茸的大腿。其人骨骼健壯,目光銳利,一寸左右的短髮根根豎立,讓人想起毛栗。在這個怪人兩側,是幾個光著膀子身帶傷痕的粗魯浪人。但怪人在其中依然顯得突兀。
家司在門口脫下草鞋,認真放好,看一眼那個怪人,高聲笑道:“小和尚,我又來了。”
“請進,在我們的迷茫還未得到解脫之前,隨便來。”
對於小和尚的話語家司卻是沒有回答,他找了處地方,然後就坐了下來。看到這樣的情形,口羽通良隻好坐在了神秘家司的右手邊,然後觀察著二人的一舉一動。穩健秀麗的家司和這個好像剛從田間泥溝裡爬出來的怪人,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口羽通良感到可笑。
但到底哪裡好笑,他卻說不上來。他們兩個精力旺盛,看起來卻又出奇地平靜。他們水火不相容,骨子裡卻流露出奇怪的平和與滑稽。 但他隨即想到,今天的遭遇實在是有點奇怪,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跟著這個神秘家司來到了這裡,他現在隻想知道主持本願寺證如對毛利家請求的回應。
“我來給你介紹。”這時家司側著頭對口羽通良道:“要是問他生於何處,他定會告訴你生於天下,取名蘆名太郎,年齡不詳。”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繼續道:“總之這是一個狂妄的小和尚。他到了比睿山,便自負地為自己取名隨風,自以為能像清風一樣不染俗塵,領悟禪家精髓。天狗縱然有能耐,縱然勇猛,但上界生物來到凡間,到底能派何用場呢?小和尚,我說得可有道理?他一向好鬥,四處被人驅趕,無處見容。還自以為是一陣清風……”
家司一改往常的莊重,說話甚是刻薄。怪和尚卻只是嘿嘿一笑,接著家司的話說了下去:“你的說法還是不夠。此刻之前我還叫隨風,但是一旦下定決心以己身之力拯救這日出之國的芸芸眾生,便要改名為天海。貧僧牛心古怪,不會利用佛陀的教誨去謀食,更不會拿著去討飯。”
(呵呵,大家猜出這個神秘家司與和尚的具體身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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