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依然陰沉。在這樣一個漆黑的夜晚,九州築後國高良城,此時卻是處處點著火把。
簡陋的議事堂當中,數把火把正熱烈的燃燒著。但是此時議事堂中卻是一片寂靜。坐在議事堂中的眾家臣們正翹首以盼,靜待著家主的一番講話。
政良掃視了一下議事堂中的中人,稍作停頓,然後才開口說道:
“諸位,此次本國主沒有立即對敵陣進行偷襲,想必在座諸位心中也都於昌直一般疑惑不已吧?”
眾人聽到家主這一番話後,都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了家主。顯然他們現在的這一番表情,等於是肯定地回答了政良的問話了。
“只是諸位可以細細想一想,就連諸位都以為本家將趁著敵陣立足未穩之時連夜發動對他們的夜襲了,那麽敵陣的主將是否也會有著同樣的想法呢?”不等眾人明確答覆他的問話,政良再次問道。
政良此話一出,當即引起了眾將的沉思。尤其是木下昌直,只見他當即低下腦袋,皺眉思考起來。政良的一番話,顯然引發了他更多的思考。無論武力還是智謀都堪稱是家中第一的他,顯然很快地明白了政良這一番話的意思。當然,議事堂中的眾人,並非都是像木下昌直一般的聰明人,像執行種兼這一類的卻是只知道按照政良的命令全力拚殺的大將,此外諸如高阪昌信這一類新晉大將則是還略顯稚嫩無法立即領會政良的意思,所以政良緊接著也明確說出了這番話的真正目的。
“本家的軍勢尤擅於野戰,同時也擅長於夜襲。此乃本家軍勢的特點。想必這些。無論是本家還是敵人都是非常清楚的。是故。若是本家今晚真的前往偷襲。諸位就沒有想過敵陣很有可能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了嗎?”政良繼續說道。
“此外,本國主此番遇襲,難道就是敵陣的一番無意間的陰謀?”政良說出這一番話之時,顯然碰觸到了山本勘助的痛肋,只見他有點羞愧地地下了腦袋,眼色中隱藏著不甘之色。
事實上無論政良如何安慰,但是都凸顯出了此次黑鷹、偵番等情報部門在此次家督遇到伏擊之時的無能。此時的山本勘助還不是那個在歷史上叱吒風雲的武田家獨眼軍師,他才剛剛開始自己的事業。所以在實際事務中還略顯青澀的他是必然會經歷一些挫折的。只是在經過了這一番挫折後,他已經開始成長起來了。當然,即便如此,他還是有著自己的堅持以及尊嚴的,所以政良越為他辯解,他內心實際上卻是越加的羞愧。是故最終有了現在這一番完全不符合其將近四十歲年齡的表情。
“不,顯然不全是,至少他們已經熟悉了本家的一些特點,甚至熟悉了本國主的一些特點(喜歡衝鋒陷陣),所以才有了針對本國主的一番陰謀。”此時的政良正專注於自己對家臣們的一番訓話。所以並未注意到山本勘助的異樣表情,所以他當即自問自答起來。
“諸位。明國古語言,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我等要做到令敵陣看不清楚我等的謀略。此外,切記,切莫小看天下人啊!”政良最後總結道。經歷了這一番伏擊後,政良也開始反省起自己來。現在想起來,此前他的諸多成就,不過是依靠比敵人更加靠前的大局感以及來自於前世的知識罷了。但是真的切莫小看天下人的智慧,否則真的會栽跟頭的。
當然,除了這個原因外,政良心中實際上還有著另外的算盤的。按照他接下來的計劃,若是在此時實行夜襲,由於雨後空氣中散發的水份過大,這對於他接下來的計劃顯然是不利的。所以他必須等到下半夜,待空氣中的水份大大降低後,才能正式地開始行動。
作戰無非講究的是天時、地利與人和。看看議事堂中眾家臣的表情,顯然“人和”是做到了。至於“地利”,由於佔據著高良城這一處要塞,至少在明天日出之前(日出之前,羅氏家還處於主動的地位,一旦日出後大友家、大內家聯軍來犯,由於兵力明顯處於劣勢,領地防守范圍又過於龐大的原因,羅氏家的精銳大軍將會被釘死在高良城而處於被動了。而一旦處於被動位置,那麽羅氏家就只有被動挨打的下場了,所以為了爭取最大利益,今晚政良必須冒險主動出擊),對於羅氏家而言,正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最後的“天時”則是要依靠眼前沒有明言的這一點了。當然,為了保密(雖說已經在高良城一裡范圍裡實施宵禁,但是在經歷了此前的遇襲後,政良不得不更加小心謹慎起來),這個理由顯然不適宜在這個時候說出來的。
再次看了看眾家臣,發現眾人都自發地沉思起來,想必無論眾人深思的程度達到什麽層次,但都已經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不少的啟發了。從政良由一個小村子的領主發家起,直到現在羅氏家成為了九州數一數二的霸主大名,實際上也不過是經歷了七、八年的時間,所以相對於其他豪強而言,羅氏家是新生的,而其家臣班底也是新生的。
僅以年齡來算,實際上在目前的羅氏家家臣團中,也只有東鄉平次與山本勘助上了四十歲,其余的家臣大都二十來歲,甚至還有諸如鍋島直茂、神屋宗湛、島津義弘、川田義朗、本多正信這些還沒元服正在養成中的小將,就連家督自身也不過二十多歲。 如此年輕的家臣團,如此年輕的家督,優點是極具進取精神,缺點卻是缺少經驗,所以政良必須借助一切的機會對家臣團進行改造,進行培養。當然,在培養改造的過程中,也借此建立起他的絕對威信。掌握一個家族,一方面是通過利益捆綁以及制度監督扶持,另一方面也是經過家督自身的種種魅力,所以政良一方面在培養家臣,另一方面也是在培養自己。
政良也明白這一番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於是他打斷了眾人的沉思,扭頭看向下首的東鄉平次問道:
“平次,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已經準備妥當,但是附近的領民都頗有怨言啊!”東鄉平次立即回稟道。
“這是本家取勝的關鍵一環,即便引發領民的不滿,也必須切實執行。”政良說道。動了領民眼中最珍貴的財產,領民自然是會有怨言的。只是現在為了戰爭,那麽也就只有不惜一切的代價了。政良雖然被領民們尊稱為“仁慈的領主”,但是在政良的眼中,是絕對不允許出現“愚蠢的仁慈”的。
(感謝書友“輕松一嚇、雨亦晴o